鐘太后緩了一口氣，低聲道：“明珠說了，一切都由哀家做主。只是她和蕭遙，畢竟經歷過同生共死，情分不同。”

顧老太傅稍作沉吟，陪笑道：“太后娘娘，雖然明珠如此說，可這怕一時之間不好完全舍棄。再說，蕭遙人品和風儀都是頂尖之人，以后怕難以有人比擬。”

鐘太后明白，顧老太傅的意思，怕明珠現在不爭取，以后找不到比蕭遙強的后悔。

“你個老匹夫，明珠后悔了，蕭遙也在這里，哀家不同意，誰敢嫁他？讓你來是說太子，你就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難怪把爵位早早讓給你兒子，真是老眼昏花了。”

顧老太傅除了陪笑，還能說什么？

看鐘太后喝了口茶潤喉，這才小聲道：“太子這心思，怕是一時半會去不了。明珠如果沒有其他合適的，蕭遙還是不錯。人無完人，何況這也不是他的錯。”

鐘太后斜睨他一眼，笑道：“依你所見，還是生米煮成熟飯好了？到時候木已成舟，太子也就介懷了，是吧？”

顧老太傅的確如此想的，只要明珠安穩嫁人生子，那太子就不會再念念不忘。

“太后娘娘，主要是明珠同太子自幼一起長大，難免情分不同。以前老臣還擔心過，明珠想入宮，不過上次明珠去趟遼東，回來就定了心。要是再分開一年半載，太子又娶妃納了良娣，也許就放手了。”

鐘太后把分開一年半載，在心頭轉了轉，嘴角卻撇一撇，一臉不以為然。

“你說的好聽，要是木已成舟有用，那冠絕三宮的宸貴妃，如何來的？六宮獨寵的公孫夫人，又是哪里來的？明珠的性子，可不是委曲求全的。”

鐘太后直言不諱，這兩位可都是嫁過人又入宮的主，萬一太子也要如此呢？

顧老太傅苦笑道：“那太后娘娘如此說來，明珠之命，就無解了？您能護她一時，還能護她一世？”

“哀家就算死了，自然也會留給她保命的本事。大不了讓她出海，哀家不相信，燕容凌還能追了去！”

話雖如此說，可鐘太后心知肚明，她肯定舍不得明珠吃這個苦。

背井離鄉，倉皇逃竄乃是下下策。

顧老太傅看著，鐘太后中氣十足的樣子，笑了：“太后娘娘巾幗不讓須眉，老臣自愧不如。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們再想想。”

“嗯，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也琢磨一下，如何妥當。”

等午后，鐘夫人和鐘桃嬌進宮，陪鐘太后和明珠閑話之后。鐘太后的心里，反復思量斟酌之后，已經有了決斷。

“繡春，陪哀家去清芷殿走走。”

鐘太后只帶了兩名宮女，幾個內侍轉到清芷殿，并沒有讓她們通傳，自己走了進去。

顧芳華已經沐浴更衣過了，如今天氣已經漸漸開始熱起來。她只著月牙白中衣，坐在梳妝臺前，由著綠菊絞頭發。

看見鐘太后進來時，顧芳華愣了一下，忙道：“外祖母，有什么事你讓人吩咐一下就是，怎么親自過來了？”

“沒事，就是人老了，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想到件事，想出來同你說說。”

鐘太后走了一路，覺得精神不錯，夜風輕徐還挺舒服。

顧芳華以為是什么大事，趕緊讓丹竹她們都去外面候著，沒傳召不許進來。

“外祖母，是出什么大事了嗎？”

鐘太后看著燭光下，顧芳華已漸漸展露的風情，又看她一臉擔心，拉著她一起坐在床沿。

嘆口氣道：“沒有出什么事，別擔心。哀家只是想來問問你，明珠，要是你和蕭遙真不成了，以后都沒有比他更好的了，你后悔嗎？”

“外祖母，不后悔。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人，也無所謂，我就想陪著您。”

顧芳華靠在鐘太后的肩膀上，認真回答道。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鐘太后摸了摸，顧芳華一頭半干的長發，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促狹笑道：“那我們要不要出去玩玩？”

“出去玩玩？去城外惠安寺上香？好啊！”

顧芳華一時，只以為鐘太后，想去城外寺廟上香，并沒有想其他的。

鐘太后一指頭，輕輕戳上她腦袋，笑罵道：“怎么，出去一趟遼東不好玩？心都沒有耍野了？去城外有什么好玩，沒出息。”

顧芳華咀嚼了一下，鐘太后話里的意思，驚喜道：“外祖母，你也要去遼東？”

“哀家才不想去遼東，大半生都活在刀光劍影里，哀家才不想老了還去遭罪。哀家要舒舒服服享受一回。”

顧芳華看著洋洋得意的鐘太后，有點呆呆的問道：“外祖母，你究竟想去哪里玩？”

“你不是說江南好嗎？哀家想去江寧！你還記得吧？你太外祖母就是江寧梅家的，江寧梅家可是大姓，那里到處都是水，姑娘們就撐著船，從東村到西村，可漂亮了。”

鐘太后眼中，射出向往的光芒，父親長年征戰沙場，在她記事以來，似乎從來沒有回過外祖家。

不過，倒是從母親口中，聽說過不少江南風情。

如今人老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壽命。如果能帶著珠珠兒去江南走走，過兩年暢快日子，那也不枉此生。

何況，蕭遙還有兩年多才出孝，要是明珠沒有看上其他人，蕭遙也一直潔身自好，那也可以再考慮。

要是明珠一路上，看中了其他人，就嫁在當地，天高皇帝遠，危險也能少些。

這可是鐘太后深思熟慮，想出來的辦法。

以前她總想著，萬一皇帝去了，也讓他給明珠留道保命圣旨。后來才覺得，以太子執念，就算有圣旨在手，可世上沒有了制衡太子之人，圣旨又有何意思？

還不如，這樣妥當。

萬一，天不從人愿，終究無法避免，明珠總還是過了幾年好日子。

顧芳華愣在當場，捏了捏自己的臉，猶如在夢中。

“外祖母，您開玩笑的吧？您可是太后，能去江南游玩？皇帝舅舅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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