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宣讀完旨意,便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上官家,臉上是得逞的笑意。開口說道“老丞相,您知曉仕途這條路光靠才能還不夠,在波詭云譎之中站對方向,方能保的官帽不丟,家人平安。上官一族如此落難,想必老丞相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悲憤,只是您這次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上官儀從地上站起,顫顫巍巍的動作似是多少悲涼:“許大人,莫要怕以后許氏一族不會有今日,武氏身邊多少貪生怕死,諂媚的小人,上趕著巴結。若是許大人要在這樣的境況里扶搖直上,官運亨通,哪怕是要護得你許氏一族平安,也需要費不少心力。畢竟武氏的心思難以揣測,你替她料理了先皇的忠臣,手握多少她不愿意讓別人知曉的秘密,你還怕你沒有今天嗎”
許敬宗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頓了頓語氣也上揚了幾分:“上官大人莫要嚇唬在下,我這也算是扶持女皇登基的功臣,女皇又怎會不放在眼里?”
上官夫人攙著上官儀,上官儀擺了擺手,走到許敬宗面前,微微弓著身子:“許大人,你也是讀過書的,史記有云: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且在這黃泉路上,孟婆面前求上一求,等一等許大人”
許敬宗被激的無話可說,只吩咐手下的將士迅速把上官父子二人抓起落入大獄,剩下旁系男丁全部流放苦寒之地,女眷上車押入掖庭。
上官夫人忍不住落淚,蘇暮吟抱著婉兒跑進前廳,上官庭芝抱了一抱,上官儀忍住眼淚,仍是不忍瞧上襁褓里的孫女兒一眼。
上官夫人跪下乞求:“許大人,先帝在時,許家和上官家雖算不上什么親朋,但也從未結怨,我們不愿為難許大人,只是難為許大人再給我們一家人一點時間”
許敬宗看不得年邁女眷跪拜,只是擺了擺手踏出門,讓手下也退出:“我且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一長我也難交差,只是我仍想問上官大人,為官多年,又怎會不知朝堂兇險,先帝病重自知時日無多,上官大人又何須應承先帝起草那樣的詔書”
上官庭芝:“許大人不必在詢問父親,我上官一族世代在朝中任職,陛下之命又豈可不從,何況這江山是李氏的,不是她一介女流之輩能左右的”
許大人擺了擺手離開了。
廳內上官夫人和暮吟哭作一團,懷中的婉兒似乎是感受到家中變故,也忍不住小嘴一撇哭了起來。上官儀抱起婉兒:“孫兒,你才出生幾日,祖父疼你也無法護你周全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給了蘇暮吟。“這原是等我百年之后傳給庭芝的,這是上官每代當家流傳的信物,這次我上官一族遭此劫難,幸好婉兒是女兒身,武氏也未曾刁難女眷,此被押入掖庭,暮吟你且好好照顧她,來日方長,待她懂事之后再把這扳指的來龍去脈講給她聽,上官一族的榮耀門楣也只有靠她了。”
暮吟接過信物放入懷中。
上官儀這才抱著婉兒親了又親,老淚縱橫,上官夫人替他擦干眼淚:“老爺,莫要牽掛,待我被押解入宮,安頓好他們母女,就去尋你”
暮吟接過話茬:“母親莫要胡說,上官一族遭此劫難,我麟展閣也毫無動手機會,只是我麟展閣探得天下秘密,在宮中也有安插眼線,這次武氏的事情,竟無一點征兆,想必眼線也被拔除不少,夫君和父親切勿擔心,即便是押入掖庭為奴,我也有辦法護她周全。這江山,遲早要回到李氏手中的,在宮中也好靜觀其變。”
上官儀點了點頭。庭芝抱回女兒,心下柔軟不少,但自知時日無多,仍是想多看女兒兩眼。
這時兵將進屋,上官父子被帶走,緊接著夫人和暮吟也被押入車中。
府內的婆子丫頭均被當場處死,上官府此時如同人間煉獄,婆子丫鬟和下人的叫喊聲,走了好遠都還聽得到。
武氏這時正在宮中,身旁的女使前來傳話。
“稟告陛下,上官的事情已經解決,這時聽聞上官家兒媳剛剛產子,押入掖庭還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掖庭來問您的意思”
武氏揉了揉眉頭,近些時日事情繁多,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緩了緩才說:“何苦為難女人,老婦人和兒媳也算是柔弱人家,就不必動手了,安排些清閑的活計,好好待著就是,至于那剛出生的女娃,也好生養著,不必動手腳。免得朕剛剛登基,就傳出些苛待宮人的事情”
女使聽從吩咐告退。
許敬宗前來復命。
女皇開口:“事情辦得可以,只是你身邊知道內情的人,清理干凈,上官一族畢竟是先帝在時的寵臣,朕這次動手本就是自知理虧,落得一個不喜前臣的名聲,若是那些罪證罪責被人查出什么貓膩,豈非是要往朕頭上扣盆子了。”
許敬宗回道:“下官明白”
屏退宮人,武氏這才長呼一口氣。最近事情繁雜,午夜夢回總是夢到先帝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口里說著:“蘊寧,蘊寧,這江山為何由你把持,蘊寧”
武氏閉目養神了會兒,睜開眼睛,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心中所思所想,麻煩終于鏟除干凈,長安易主,整個大唐都是她握著的了。
而上官儀和上官庭芝被落入大獄。武氏聽得消息,只是命女使拿些東西去替她料理。
牢內關押了不少曾經寫折子批武氏的大臣,上官儀和上官庭芝被關在七彎八繞的一個密室。
女使帶了些好酒好菜,和一壺灌了毒藥的酒。
“兩位上官大人,你們身份貴重,為給你們留得全尸,也算是最后的一點體面。這是二位最后一頓飯,也是女皇欽賜,酒中的灌了些東西,二位應該比我清楚是什么東西。我待二位吃完喝完,再回去復命。”
上官儀對著牢內的墻壁哈哈大笑:“沒想到我上官儀古稀之年,竟是這樣的死法,來來來,庭芝多吃些,也好讓我們父子在黃泉路上做個吃飽的”
父子倆飲了最后一杯酒,庭芝便先嘴角出血,倒地不起。上官儀看著兒子倒地,想去和兒子一起,還未過去也倒地不起。
女使這才收拾了東西,吩咐牢差繞過大理寺讓許敬宗來辦這件事。
牢差欲想說什么,看到女使手中的女皇令牌,只好跪下應承。
武氏聽得上官父子已故的消息。
獨自坐在窗前,命婢女燙了一壺酒,正在獨自飲酒。殿中空無一人。
喃喃自語:“陛下,我原是不信你要廢我,可你竟讓上官起草詔書,是你把我扶上皇后之位,說要和我終老一生,可你身邊的人怎么就這么多呢,連我的姐姐也曾和你私定終身。我武蘊寧,怎能不恨。可我是敬你,愛你的啊陛下。你自己說過若蘊寧是一介男子,定是一代名相。可我不愿做一代名相,把持江山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偏要做著世間的第一個女皇帝,受萬人敬仰。我本可留上官的命,只是他替你起草廢后詔書,是他。您最后連蘊寧都不信了。若是男女情愛,男子的山盟海誓都是夸下海口,為何不能騙我到最后呢。您不能廢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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