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蠻荒之境,不知今夕幾何。
寧姒無處可去,跟著重華往南遷徙。
她想告訴他,帶著大家一路往東,去歷山吧。
那里土地肥沃,適合耕種。那里,或許沒有妖獸。
但她沒有說。
她知道,現在的重華還是個孩子,沒有人會聽他的話。
眾人沿河而上,一路出奇的順利,一連幾日都沒有遭遇妖獸。
這天,遇到一個足夠容納所有人的山洞。若有妖獸來襲,大家可以躲進洞里去。
村長決定在山洞外扎營。
走了這么多天,大家需要食物補給。從部落帶出來的糧食不多了,只能狩捕獵物。
寧姒一直感覺不到餓,就是冷。重華總是把吃的分給她,她并不需要。
她需要御寒衣物,但他沒有。
又到了晚上。
黑暗籠罩大地,發光的魚被罩起來,沒有一點光亮。
寧姒的眼睛,在黑暗中仍能視物。她坐在重華家的帳篷里,看到重華的父親瞽叟和后母阿汝,以及弟弟阿丹,三人相擁睡在厚厚的氈子上。
重華睡在另一邊的角落里,身上搭著一塊破羊皮。
瘦小的身子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寧姒抱起他,走進山洞。
山洞里漆黑一片,風灌進來,嗚咽咆哮。
寧姒手心一翻,出現了一支蠟燭——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蠟燭,反正就這樣出現了。
鬼使神差的,她用手指在燭芯一捻,蠟燭就燃了。
蠟淚滴在她從帳篷里抱出來的柴禾上。
燃燒的火堆提供了足夠的溫暖,蜷縮的孩子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沉沉睡去。
直出直進的山洞把火堆的光亮送到洞外,被起夜的人看到了。他叫醒村長,村長叫醒所有人。
大家沖進山洞,看到燃燒的火堆,以及火堆旁熟睡的孩子。
所有人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們看不見寧姒。
寧姒把沒燃完的半截蠟燭塞到重華懷里。
阿汝擠到最前面來,看到火堆旁的重華,直接把他從地上拽起來。重華一臉茫然,接著挨了兩個大耳光。
“這個死孩子,偷食還不算,得知了夜里取火的法子,居然也不告訴我們,你是不是想看著我們死光啊?”
對于人們來說,如果能在夜里取火,那就不用怕妖獸了呀!
重華鼻腔里流出血來。
寧姒急了,擼起袖子朝阿汝沖過去:“你這個惡婦,看我不……”
寧姒的手,從阿汝身上穿了過去。
重華看到她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驚呼道:“晟!”
阿汝頓覺頭皮發麻。這死小子,胡言亂語什么?
寧姒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手,從透明到完全消失不見。
下一刻,她出現在星海。
滿肚子的氣沒處撒,寧姒怒吼道:“讓我回去,讓我弄死那個惡婦。”
晟的聲音遠遠傳來:“她很快就會死的。”
寧姒低頭望著自己的倒影。
倒影沒有與她的身體分離。
寧姒覺得不太對勁:“你怎么了?不是能借倒影現形了嗎?”
隔了很久,她才收到回音:“寧姒,你一定要快點強大起來啊!”
紗霧掩映下的山谷美得恍若仙境。
潺潺流淌的清溪旁,幾個少女洗衣的洗衣,洗菜的洗菜,唧唧喳喳的說著話,聲音清脆宛若黃鶯。
溪邊有幾棵桃樹,緋紅的花團掛滿枝頭。微風徐來,吹落花瓣順水而下,剛好一個菜筐從水中提起,花瓣混進一堆新鮮蔬菜里。
“不跟你們鬧了,再不回去爺爺該惱了。”
少女擰干打濕的裙擺,沖同伴揮揮手,提著菜筐跑向谷中的一個小院。
院里有一只大黃狗,懶洋洋的曬著太陽。籬笆上纏著牽牛花藤,掛一個個或紫或藍或白的小喇叭。
“爺爺。”少女把菜放進廚房,又鉆進西邊的角屋。
角屋的木床上躺著個姑娘,胸前飄浮著一朵海碗大的藍色蜂尾花。
床前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閉目操控著蜂尾花的藍光匯聚成涓涓細流融入女子體內。
聽到聲音,老人合十雙手,蜂尾花隨即回到他體內。
睜開眼睛,小孫女正沖著床上的人左看右看。
“妙妙,你干什么呢?”
“爺爺,你不是說姐姐很快就會醒了嗎?怎么還沒醒呀?”
老人認真糾正她:“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她不是你姐姐。如今你姐姐與她一體共生,已經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了。”
妙妙不同意這種說法:“就算只是一部分,那姐姐也是存在的嘛,既然存在,那就是姐姐,怎么不對了?”
這個邏輯沒錯啊!
“你這孩子!”
老人不再與她爭辯,負手往外走去:“今天吃什么?”
“蘿卜。”
“又是蘿卜?”
“還有青菜。”
“妙妙,咱們又不是山窟洞里涂家那窩兔子……”
“爺爺你還說呢,涂家叔叔他們都吃上肉了。聽說涂叔叔找到一棵百年山參,換了好多錢呢!”
“咱們找的藥不都用你姐姐身上了嘛!”
“你剛還說那不是姐姐呢!”
“……算了,蘿卜就蘿卜吧。”
寧姒覺得越來越冷。
身上不冷,腳冷。
她聽到了雨聲,打在樹葉上,嘩啦啦的響。
窗戶沒關嚴,被風吹得亂晃,吱嘎吱嘎的叫喚。
她把腳往上縮,膝蓋隨之一彎,反倒把身上什么東西給弄掉了。
寒意加劇,渾身都冷。
她皺著眉頭,嘶啞的喚了一聲:“喜寶。”
聲音很小,但還是被人聽去了。
光線亮了起來,有人打著哈欠嘀咕:“被子怎么掉地上了。”
“喜寶?”寧姒又喊了一聲。
“姐姐?”有人湊了過來。
姐姐?誰會叫她姐姐?
眼皮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似的,寧姒費了老大力才睜開。
光亮入眼,并不十分強烈,但眼睛還是適應不了,又本能的閉上。
這一睜一閉,都落進妙妙眼里。
妙妙高喊:“爺爺,你快來,姐姐醒了。”
寧姒又嘗試了幾次,總算適應了屋內的光線。
一個老人家走進來,看到蘇醒的寧姒,嘀咕了一聲:“這幾個月的青菜蘿卜總算沒白吃。”
粉面桃腮丹鳳眼的少女坐到床前,親熱的拉起寧姒的手:“姐姐,你恐怕還不認識我,我叫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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