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現在做生意都這么難的嗎？”

“是的，一直都是這么難……”

陳容的眼簾低垂，看上去高深莫測。

“阿照，你記住，這世上只要是掙錢，就沒有輕松容易的！做生意也不例外！沒有誰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可是我沒做什么，每月也有進項啊……”

姜循這話說得有點心虛，不敢看陳容的眼睛。

“你沒流汗，那是因為你手底下的人都替你流了汗……”

陳容語氣非常溫柔，可姜循卻還是聽出了不滿：

“是我錯了，嫂子說得對！”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陳容摸了摸姜循的臉，目光溫柔，像是能包容一切。

“只是阿照，你年紀也不小了，有些道理也該明白了，我們這樣的人……

從出身開始，身上或多或少都背負著別人的命運，沒有人是單單為了自己而活的……”

姜循一聲不吭，異常沉默，只是微微顫動的睫毛揭露了她此刻的不平靜。

陳容收回手，輕笑了一聲：

“今日好像說了太多的話……其實該說的早就說過了，至于咱們的生意，可以先放一放，等你想清楚了，咱們再繼續……

時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她向姜循點了下頭，就轉身走了。

“小姐！”

茜羅連忙回身向姜循行禮：

“奴婢也告辭了……”

她邁著小碎步朝前頭的陳容連忙追了過去。

姜循還是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一刻鐘，小環終于忍不住了：

“小姐……”

今日大少奶奶說的話，好像是在說生意，好像又不止是在說生意，總之一句話，她聽得云里霧里的！

這些貴人也真是的，有話就不能直說嗎？害得她現在想勸一勸小姐都不知從哪里下手好！

“小環……”

姜循終于開了口。

“小姐！”

小環連忙握住了她的手。

“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環都會替小姐辦好的！”

姜循看著小環焦急關心的神色，心想：如嫂子所言，小環的命運也寄托在她的身上吧……

她閉眼又睜開：

“小環，去娘那里幫我要兩個人過來，就說我想學做生意……”

“什么？”

姜夫人的青花茶杯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小環的身子壓得更低了：

“小姐說她想學做生意……”

姜夫人看著心愛的茶杯摔在地上，連傷心都顧不上……她的女兒要學做生意，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從前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誘，姜循這孩子就是對實務不屑一顧，都是讀書讀傻了的，覺得錢都是俗物……

她也不想想，要是沒有錢，她哪里有這錦衣玉食，哪里買得起筆墨紙硯！

姜夫人花了將近兩年，都沒將女兒給掰正，她本來都已經絕望了的……

但今日姜循居然說想學做生意？她當然是……

“蘇嬸子，你明日、不，今日就讓胡嬸子過來一趟，讓她帶兩個女管事一塊兒過來……”

姜夫人除了支持還能怎么辦！好不容易姜循開了竅，她說什么都不能打擊對方！就算這只是一時的興趣而已！

“是……夫人您坐這邊，老奴把這地上的碎片掃一下……”

蘇嬸子手里早就拿了把掃帚，就等著姜夫人騰地方……

“呃……好！”

姜夫人往旁邊挪了挪，終于冷靜下來了，趁著蘇嬸子掃地的空閑，她看向了面前的小環，目光凌厲。

“小姐怎么突然想學做生意？你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不準有半點兒隱瞞！”

小環一抖：

“是。”

不過一刻鐘，她就全部交代了。

“這么說，是大少奶奶的緣故？”

姜夫人聽完了她的敘述，問道。

小環不敢回答是或不是，只好僵在那里。

“夫人何苦為難一個小丫鬟？”

蘇嬸子不知何時將地上打掃干凈了。

姜夫人聽了她的話，對著小環擺了擺手：

“行了，你下去吧！”

“多、多謝夫人！”

小環行了一禮，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真是太可怕了，她不過是個小丫鬟，夾在大少奶奶和夫人中間，那不是為難她嗎？

幸好有蘇嬸子在，要不然她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等過幾日，她就去向蘇嬸子登門道謝，好好感謝一下對方的救命之恩……

屋內就只剩下姜夫人和蘇嬸子兩個人。

此時是未時四刻，太陽還沒有落山，渾濁的光線從窗戶的縫隙鉆了進來，將整個屋內裝點地迷離又曖昧。

姜夫人背對著窗戶，她的臉看上去竟有幾分模糊。

“蘇嬸子，你說陳容她是什么意思？”

她鎖著眉頭，臉色沉郁。

“大少奶奶之前說過她喜歡小姐……”

蘇嬸子小心斟酌著詞句。

“興許她不過是想幫小姐一把呢！”

“把阿照一把？”

姜夫人慢慢咀嚼著這句話。

事實上，除了這個理由，她也想不出別的了……這件事，不管怎么說的，都是為了姜循好，陳容的確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只是，她為何還是這么不高興呢？

姜夫人偏了偏頭，光線照在了她的側臉上，艷麗的臉龐熠熠生輝……她低頭看著地上的光線，頓時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陳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她耗費了兩年都沒做到的事！

她是在嫉妒她！

另一頭，陳容回到了屋內。

閑來無事的她，拿著把剪子打理起茶花來。

這是盆茉莉，是從院子里搬來的，那晚之后，姜銜親自去院子將這株茉莉從土里挖了出來，裝在精美的陶缽里，送給了陳容。

茜羅在旁邊看著，見小姐那么認真，倒懷疑起小姐……是不是還依然對姑爺有情？

“你都盯了我半晌了，有什么事兒就說吧！”

陳容眼都沒抬，依然低頭看著那株茉莉。

“小姐……很喜歡這盆花嗎？”

茜羅換了個問法。

“當然……”

陳容湊近了花瓣，嗅了嗅花香。

“你看這花兒開得多好啊！

眼下正是花期，待我給她好好拾掇拾掇，才算不辜負她的美麗，一年也就這幾個月，錯過了她怕是要日日垂淚了……”

她話音剛落，茉莉就跟著顫動起來，像是真的能聽懂人話似的。

陳容見了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究竟還喜不喜歡姑爺呢？

茜羅聽了這番話，心中更彷徨了。

“小姐你……”

算了，她豁出去了。

“你對他還有情嗎？”

“……有的。”

陳容神色像是懷念……前世畢竟朝夕相處了五十多年，就算是養條狗也會有感情的……

“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

茜羅的心七上八下。

“不過你放心，我的決定不會變……”

陳容剪子一合，減下一片枯葉來。

“小姐真的決定了？”

茜羅像是半信半疑。

“那您為何還違背二少爺的囑咐，繼續和她親近呢？”

陳容拿著剪子的手一頓，過了半晌才說道：

“我沒有違背二哥的囑咐，我只是……只是盼著她能變得更好……有些話，也只能現在說，等到了那個時刻，我再說什么都是徒勞的吧……”

她看上去是那么落寞，茜羅從后面抱住了她：

“小姐……”

“你放心……”

陳容又減下一截花枝。

“我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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