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專往人多的地方跑，見縫插針的本事出神入化，誰能想到他單薄的小身板竟能如此敏捷！

“對、對不住……”

陳斯撞到了路人，連連道歉。

“抱歉，急事……”

和如魚得水、滑不粘手的書生相比，陳斯就像塊笨重的石頭一樣，走幾步就要打個屯兒，不是磕了絆了，就是撞到了人，他雖有一身武功，卻還是被遠遠落在后面。

“小王八蛋，你給爺爺等著……”

他在人海里掙扎，緊盯著前頭的身影不放。

穿過了這個十字路口，人流一下子便少了，擺在書生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寬一點，街邊開著幾家客棧和當鋪，一條窄一點，幾個小販在路邊擺攤，書生正猶豫不決……

“你給我站住！”

陳斯千辛萬苦終于穿過了人群。

書生一個抖擻，直接扎入了那條窄一點兒的小巷。

“這小王八蛋也太能跑了！”

陳斯見了又急又氣。

“哼！這下沒有人群阻攔，我看你往哪兒跑！”

于是二話不說也跟著鉆進了那條窄巷。

然而他還是太年輕了，這次阻攔他的不是人群，而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灑在地上、圓圓滾滾的黃豆，擺的亂七八糟、擋在路中間的長桿，摔得稀碎、滑滑溜溜的柿子，使勁撲騰、見人就啄的山雞……

還有從天而降的肚兜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陳斯的頭上，他正準備扒開的時候，“啪”的一聲，他被人打了一巴掌！

“流氓！”

等他終于重見天日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纖細的背影，然后是重重的關門聲……

“哎呀，好疼！”

陳斯都不敢捂臉，那塊一碰就疼，腫起了一大片，可見打人的人根本就沒有留手。

“啊啊————我絕對要抓到你！”

他這輩子長這么大就沒被人打過臉！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把這筆賬算在書生頭上，又重新紅著眼追了上去……

“這回肯定追不上我了……呼……”

書生一跑出這條小巷，就停下來喘氣。

就在這時，他身后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難道是……

書生猛地一回頭，就看到了兩個臉生的壯漢……還好，還好……

“啊啊————”

他這口氣還沒送完，就被人一拳擊中了腹部。

“嘶，疼！好漢饒命，你我無怨無仇……”

矮個的壯漢接著又打了他一拳：

“無怨無仇？好一個無怨無仇，先前踹翻雞籠的難道不是你嗎？你這身衣裳，你這張臉，你給我記住了，爺爺打的就是你！”

書生這才恍然大悟：

“是、是在下有眼無珠、誒呦！”

“別聽他狡辯！”

高個兒的壯漢站在一邊，神色冷冽。

“先把他打一遍，打解氣了再說！”

“好的，大哥！”

矮個子下手更重了，直接往他腳上踹了過去。

“讓你腳賤，讓你隨便踢別人的雞籠，自找的！活該！”

“好、好漢饒命！”

書生連忙把自己捂著，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我賠錢，我賠！求你們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矮個子手一下子停了下來，眼巴巴地看向了高個子：

“大哥，他說他賠錢……”

“聽到了！還算他有點覺悟！”

高個子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你等會兒下手輕一點，別把人打死就成！”

“等、等等……”

書生簡直不敢置信。

“得令，好咧！”

矮個子果然下手輕了許多，但落在書生身上的拳頭是一點也沒少。

書生這回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了，小心地捂著自己，心中別提多苦悶了：

這是哪里來的土匪，都他媽不按套路出牌！

他剛偷了別人的錢，轉眼就被人打了，這是他的報應嗎？

早知道這樣，他寧愿被那人捉住，也不跑了。

書生心中滿是悔恨！

是他一開始就錯了，他不該偷那人的錢，他不偷那人的錢，就不會追趕，他不被追趕，就不會情急之下踢翻別人的雞籠，他不腳賤踢雞籠，也不會遭受這樣的毒打！

過了半刻鐘，矮個子才松開了他，喝道：

“啊，打得爺爺手都酸了！快，把身上所有的錢交出來！”

書生從懷里掏出一百文銀子。

“就這么點？”

矮個子面色嫌棄。

“大哥，一只雞四分錢，你那籠子里就兩只雞，一共就八分錢……”

書生快要吐血了，慢慢解釋道。

“我給了你一百文銀子，就是十分錢，您還不滿足嗎？”

“這……大哥他沒唬咱們吧？”

矮個子湊過去，悄悄道。

“沒有，量他也沒這個膽子，除非他想再被打一頓……”

高個子蹲下來從書生手中接過那一百文銀子。

書生悄悄松了口氣，他懷里還有一個錢袋子沒拿出來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然敢……”

陳斯后半句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地上躺著的書生。

“臥槽，你小王八蛋居然躲在這兒，讓爺爺一頓好找！”

完了！

書生以頭搶地……

這下子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錢袋子也保不住了！

“你怎么回事？”

高個子見矮個子要倒下，連忙扶住了他。

矮個子指著陳斯，臉色乍青乍白：

“我、我腿軟……”

陳斯這才注意到旁邊兩個壯漢，他看見矮個子額頭上的疤痕，立刻認出來他：

“怎么是你？這人是你們打的？”

“官爺饒命、不！官爺明鑒！”

矮個子，也就是疤面，趕緊將郎大往后一扯，指著地上的書生。

“是他踢翻我們的雞籠在先，我們不過是找他賠償，不信官爺可以問他……”

官爺？

書生頓時如雷轟頂……

他這是偷到當官的身上了？蒼天啊！

郎大和疤面交換眼色：

這就是你遇到過的條子？

沒錯，就是他！大哥，他是個好條子，不會冤枉咱們的！

陳斯看書生心虛的樣子，一瞬間就明白了。

“好呀，偷我的錢！還毀壞他人財物！你可真是好樣的！”

他看著書生，眼神冷的能凍死人。

書生被嚇得瑟瑟發抖，哀求道：

“官爺，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啊……”

他又連忙從懷里掏出錢袋子，雙手奉上：

“這是您的錢，是小人不長眼，拿了您的東西……可小人一分錢都沒有動過！”

“這家伙太鬼了，身上居然還藏著錢！”

疤面氣得一拍手，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下一刻就捂住了腦袋。

“誒呦，大哥你怎么打人？”

郎大收回了手，小心地看了陳斯一眼，教訓道：

“他有錢怎么了？你難道還想搶啊？”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這不是、這不是習慣了嗎？”

疤面眼見陳斯的臉色越來越冷，急忙補充道。

“當然，這是壞習慣！我下回一定改正！”

陳斯沒理他們倆，徑自看向了地上的書生：

“你要我放了你？”

書生頭都快埋地上去了。

“也不是不行……”

書生暗搓搓地抬起了頭：

“官爺可是認真的？”

陳斯點了下頭，神色淡淡：

“只要你賣身于我！”

“官爺何必強人所難？”

書生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人真的不好男色！”

“想什么玩意兒呢？”

陳斯嘴角一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讓你賣身是為你好，給你找份正經營生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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