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夫人說話，向來是最耗心神的！

姜夫人今日也一如既往的難纏，一番話，先是安撫，然后是試探，最后是警告……

陳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得在腦海里過一遍之后再說出口，別提有多費勁了，更費勁兒的是她還得演戲，所以一番交談下來，陳容也累的不行。

但值得慶幸的是，姜夫人也不打算繼續和她交談了：

“蘇嬸子，什么時辰了？”

蘇嬸子轉身走到后面的花房，瞧了瞧天色，然后又繞了回來：

“回夫人的話，酉時過了大半了……”

“這么晚了？”

姜夫人做出了驚訝的樣子，對著陳容歉意地笑了笑。

“我記得你和英郎這時候還沒用膳吧？”

陳容點點頭。

“是我的疏忽，要不然你和英郎留我這兒用膳吧？”

姜夫人突然想到了這個主意。

可惜的是，還沒等陳容作答，蘇嬸子先一步提醒道：

“可是，夫人您忘了……”

她貼在姜夫人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讓姜夫人頓時改了主意：

“誒，算了，你還是回你院兒里吧，英郎應該還在留亭那兒等你，我就不多留你了，免得把你餓著了……”

“那媳婦兒這便告退了……”

陳容起身向她行了一禮。

“嗯，走吧，別讓英郎等久了……”

姜夫人回得心不在焉。

可惜陳容沒有精力去深究了，領著茜羅，出了花廳，便往留亭那邊兒走。

此刻天已經暗了，但因著是早春三月，還是能看清路的。

“小姐可是累著了？”

見四下無人，茜羅提著燈籠問道。

這燈籠是蘇嬸子送的，沒什么實際作用，大約是為了表示姜夫人對她的看中吧？

陳容一邊心不在焉的想，一邊將手遞給了茜羅：

“是有點兒。”

“那咱們走慢點兒……”

茜羅提醒了一句，便盯著四周瞧。

陳容見她如此謹慎，于是出言勸道：

“沒關系的，還沒出內院呢，不會有事兒的……”

“話雖這么說……”

茜羅這才看向了陳容。

“可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好……”

這話太老套了，陳容沒放在心上。

“而且小姐也信不過姜夫人的吧？”

茜羅接著補充道。

“你？”

陳容盯著茜羅不放，臉上的震驚一表無余。

“小姐想問奴婢是怎么知道的？”

茜羅咧嘴笑了一下，就一下，很淡。

“奴婢雖不清楚小姐的夢里姜夫人有沒有做過什么，可奴婢只要知道您不喜歡她就夠了。”

陳容全身的寒毛軟了下來，然后聳了聳肩：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那是因為小姐也沒想瞞著奴婢！”

茜羅再一次點明了事情的本質。

陳容沒再開口，顯然是默認了對方的話。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沿著曲廊往外走。

偶爾碰見幾個姜夫人院兒里的丫鬟停下來問安，陳容便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見過大少奶奶。”

又有一個問安的，陳容停下腳步，抬眼一瞧，便再難移開目光。

“咦？這不是……韓婆婆嗎？”

她看著那個頭上插著琥珀發釵、腕上帶著血紅雙鐲的老婦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天色也不早了，您是來找娘的嗎？”

韓婆婆心中納悶，這次見到大少奶奶，她好像比先前更……熱情了？這應該不是錯覺吧？

她甩掉了不著邊際的念頭，點了點頭：

“老奴來找夫人商量些府中事務……”

“哦，是這樣……”

陳容看著韓婆婆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真想直接問一問關于她兒子的事。

“那個……”

“大少奶奶可是有事？”

韓婆婆耐心地等著她的下文。

“少奶奶，少爺還在等我們呢！”

茜羅扯了扯陳容的袖子。

“啊……”

陳容這才回了神，她看了看韓婆婆，臉有歉意。

“也沒什么，就是娘這會兒有點累了，婆婆等會兒見到她之后當心一點兒……”

這是特意給她提了醒？

韓婆婆看向陳容，眼睛閃爍了一下，然后笑著回道：

“多謝大少奶奶提醒，老奴有分寸的……”

不管對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這個情她承了。

陳容見她領會了，便咧嘴笑了：

“一點兒小事兒而已，談什么謝不謝的，大少爺還在等著，令儀就先告辭了……”

“大少奶奶慢走。”

韓婆婆站在原地恭送。

直到再也瞧不見韓婆婆的身影，茜羅這才安了心，抱怨道：

“小姐，您剛才嚇到奴婢了！”

“我這不是……一時沒忍住嗎？”

陳容神情尷尬，咬了咬下唇。

“誰叫我們什么消息都查不到，韓婆婆到底有沒有兒子？她本人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茜羅臉上又哭又笑：

“可您這樣直接問她會打草驚蛇的……”

“我知道，你看，我最后不是也沒問出口嗎？”

陳容苦著一張臉，模樣慘兮兮的。

茜羅見了，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兩個人又沿著曲廊往外走，彼此不再多話。

轉了好幾個彎之后，一座重檐八角亭出現在二人面前。

“小姐，您看……”

茜羅話語間帶上了欣喜。

陳容也恰當的露出了笑意：

“我知道，咱們這就過去吧……”

茜羅“嗯”了一聲，便加快了腳步。

亭內的人也發現了她們，然后沖她們招手：

“太好了，你們可算來了……”

說話之人長了張白凈的臉，他向來是沒精打采的，可此刻像是走了大運一般。

“你們要是再不來，少爺他都要急死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姜四。

“瞎說什么呢？”

姜銜從姜四身后慢慢走了出來。

“言語無狀，月錢減半……”

姜四這回直接變啞巴了。

“你罰他做什么？”

陳容看著姜銜瞇了瞇眼。

“莫不是說中了你的心思吧？”

姜銜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見陳容還盯著他瞧，便湊近了她，輕聲問道:

“若是說中了，又當如何呢？”

“不如何。”

陳容往后退了一步，摸了下肚子。

“都怪你，說要先過來，結果耽誤了這么久，我都餓壞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姜銜一聽陳容撒嬌，便繳械投降了。

“咱們這就回去，吃頓好的，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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