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渙的手指點在果蔬那一行。

汪老板一邊斟酒，一邊搖了搖頭：

“一文錢都不行，我們的果蔬都是用珍貴的泉水澆灌的，味道鮮美不提，長期食用，亦可延年益壽，我出的價格并不離譜，王老板心里應該也清楚……”

王渙清楚歸清楚，但還是抱了一絲僥幸，被汪老板戳破之后，只好認命：

“誒————那好吧……”

說著便提筆在契書上簽了字。

汪老板見他簽了字，臉上笑意更深了，見機夸道：

“沒錯，王老板有此魄力，何愁做不成大事？”

王渙聞言，苦笑道：

“王某能把名下的酒樓管好就不錯了，哪里還想什么大事？汪老板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汪老板微微搖晃著酒杯，看著王渙，似笑非笑：

“王老板就不要謙虛了，一個小小的歡伯樓哪里值得你這個王家小少爺親自下場？”

王渙的身份，汪老板早就摸清楚了。

“我雖是王家小少爺沒錯……”

王渙見他點破，便直接承認了，一點兒也沒有遮遮掩掩。

“可誰說王家人就不能經商了？”

真是個天真的小少爺！

汪老板在心里這般想到，嘴上卻勸道：

“話雖如此，可從來也沒有人真的這么干，王老板知道這是何故嗎？”

“汪老板難道也覺得王某只是閑得無聊，所以來玩玩兒嗎？”

王渙沒有回答汪老板的問題，而是直接向他提出疑問。

“就連愿意同我做生意，也只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

這兩個尖銳的問題，把汪老板的思路都打亂了，一時之間竟讓他啞口無言。

汪老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斟酌道：

“在見到王老板之前，汪某想的的確是借機與王家打好關系……”

“那之后呢？”

王渙順著他的話問道。

“在見到了王老板之后，相比于家大業大的王家，汪某覺得還是王老板本人更有吸引力……”

汪老板仰頭飲了一口酒，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唇，對著王渙繼續說道。

“說句實話，汪某本以為王兄初涉商場，應該是個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才對，卻萬萬沒想到，王兄竟是個很有頭腦的商人！”

王渙聽了這句夸獎，微微挑了下眉。

汪老板雙手支著頭，繼續道：

“手段雖然尚且稚嫩，但是不得不承認，王兄在商道上極有天份，是汪某迄今為止接觸的所有人里天份最高的人，可惜了……”

說罷便長長地嘆了口氣。

王渙明白他的意思，倒也急著沒有辯駁，只是問道：

“汪老板想不想知道王某是怎么想的？”

“王兄請說？”

汪老板還挺好奇王渙究竟能說出什么話來。

“汪老板覺以為王某為何要特意與您做這筆生意？”

王渙兩只手輕輕搭在腿上。

“在眾多可供選擇的對象當中，王某為何獨獨選中了汪老板您？”

汪老板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被王渙這么一問，便開始琢磨起來……

“我以為汪老板是特別的……”

王渙沒等他回答，便自顧自地說出了答案，他一眼也沒有看對方，臉上是一種近似于冷漠的表情。

“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

汪老板聽了王渙這話，心中驚訝多余憤怒，面上卻毫無破綻。

“您覺得，商人是一種怎樣的身份？”

王渙這才看了汪老板一眼，認真問道。

“明明手上擁有大把財富，卻還是被人輕視，你覺得這一切合理嗎？”

汪老板聽了王渙驚得站了起來，又連忙坐了下去，回道：

“你忘了，士農工商，商人可排在最后……”

王渙聞言冷笑了一聲：

“哼，什么排名，那還不是士大夫搞出來的花樣？不過是為了抬高自己，你不會也信這些吧？”

汪老板臉上終于有了異色：

“王兄，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相信這個……”

“旁人怎么想無所謂，重要的是，汪老板你也覺得商人就該排在最后，被人輕視嗎？”

王渙湊近了汪老板，仔細盯著他的眼睛瞧。

“我……”

汪老板額頭上冒出了幾滴汗。

“作為商人，我自是不愿意的，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

王渙這才重展笑顏：

“其實，辦法還是有的……”

“你是說……”

汪老板看著王渙，心想：這家伙不會是信口雌黃吧？

王渙繼續解釋道：

“其實古人早就嘗試過了……秦朝商人呂不韋不就是個例子嗎？”

“呂不為？”

汪老板心中一跳。

“沒錯，就是那個史上最成功的商人，通過資助秦王孫，進而當上了一國宰相……”

王渙說道這里，特意放低了聲音。

“想要改變商人如今的現狀，便只有攫取權力這一條路可以走……”

汪老板終于跟上了他的思路，驚道：

“你想當第二個呂不韋？”

“我？不、不、不！”

出乎汪老板的預料，王渙直接否定了。

“我并不想當官，我只是想攫取能夠打破慣例的權力而已……”

他看著他，眼里發出奇異的光：

“咱們商人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汪老板難道對此就一點兒不好奇嗎？”

汪老板看著王渙，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

王渙耐心地看著他，一直沒有出聲打斷。

“你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汪老板笑夠了，這般說道。

“我很討厭你這樣的人，可奇怪的是，我卻一點兒也不討厭你！”

王渙輕輕笑了，那種不好接近的距離感一下子消散了。

“你這小子真夠敢想的……”

汪老板輕輕握住了王渙的手。

“我這前輩也不能真叫你孤軍奮戰，也罷，就讓我親眼看看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是什么吧？”

王渙見他應了，高興地有點兒手足無措，他正要說些什么，卻被人拽開了手。

劍來使勁兒掰開了兩個人交握的手，臉色黑的簡直不能再黑了。

“王兄這位是……”

汪老板心疼的揉著手，質問道。

“這是我的侍衛……”

王渙臉色也有些尷尬。

“是我管教不周，才叫他如此失禮，還請汪兄勿要怪罪……”

王渙都這么說了，汪老板只好作罷：

“算了，王兄都這么說了，此事就算了吧……”

他一邊揉著手，一邊往劍來那邊瞄了一眼，見他滿臉忌憚地瞪著自己，心中頓時了悟了：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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