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嬌一看她神情,心里就有了數:“他是嫌棄我生了個女孩?”
公爹是什么樣的人,進門這么多年,她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他那樣的老古板,不就盼著要個嫡親孫子嗎?
可惜未能如他所愿,他自然是要不高興的。
“你知道啊?”把云嫣聽她這么說,也就不再猶豫:“我來的時候正好撞見穩婆抱孩子從你這出去,你公爹一聽說是女兒,看都沒看孩子一眼,一甩袖子就走了。”
“誰稀罕他看。”云嬌撇了撇唇,輕哼了一聲,低頭在女兒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我們有爹娘、祖母疼,還有姨母們疼,才不稀罕那個臭祖父呢是不是?”
襁褓中的小家伙睜著黑黝黝的眼看著她。
“多可愛呀,你說我怎么就生不出個女兒?”把云嫣湊過來,羨慕不已。
“下一個或許就是女兒了。”云嬌看她肚子,打趣她。
“你呀。”把云嫣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她一下:“對了,你給孩子取好名字嗎?”
“小五之前就取了好些個名字,等他來定吧。”云嬌笑著回她。
“那你打算幾朝洗三?”把云嫣又道:“我好回去備禮了。”
大淵風俗,孩兒誕生后第三日或是第六第九日,設宴邀請家中親眷前來,孩子外祖家給孩子做一身紅色的中衣,替孩子洗個澡,謂之“洗三禮”。
一般而言,生女兒是不辦洗三宴的,幾乎都是滿月的時候,隨意請一請,意思一番。
只有得重視的男孩誕生,才會隆重的操辦洗三禮。
但她知道,九妹妹肯定會拿女兒當兒子一樣看待,故有此一問。
云嬌抬頭思量了片刻:“就放在九朝吧。”
那時候,她身子應當恢復一些了,到時候來人,她也有jing神陪她們說說話。
“也好。”把云嫣點頭,又笑著抱過孩子:“這也不哭不鬧的,你就別抱著了,你是坐月子的人,不能這么一直坐在床上,對腰不好,該好好躺下來歇息才是。”
“好。”云嬌不舍的看了女兒一眼。
“別舍不得,往后天天在你跟前,可有的你煩的。”把云嫣起身笑道:“我抱一會兒就叫奶娘抱去哄著睡。”
是夜。
云嬌靠在床里側,秦南風靠在窗外側,兩人臉都朝著床中央,看著在襁褓中熟睡的秦明月。
秦南風本意想給女兒取名“明珠”,寓意也簡單,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但又嫌明珠太過常見,又是人人愛爭奪之物,用作名字未免俗氣,故喚“明月”。
云嬌也都隨他。
“看這眉毛,眼睛,下巴,處處都像我。”秦南風手輕輕點過女兒的小臉,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云嬌只是好笑,也不言語。
八兩跳上床來。
她伸手:“八兩,來看看妹妹。”
八兩蹭了蹭她的手,湊到襁褓邊嗅了嗅小明月的臉,小心翼翼的轉了幾步,又湊上去嗅,嗅了半晌,似乎承認了小明月的身份,歡快的打起呼嚕來。
“還打呼嚕呢,看來你也知道咱們家多了個寶貝疙瘩。”秦南風伸手輕撫八兩。
云嬌微微躺下,一手托腮道:“瞧瞧,家里添了人口,八兩都知道要來看看的,你爹倒好,看都不看一眼。”
“你這么一比,倒是在說我爹連八兩都不如了?”秦南風笑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你理他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咱們的女兒,咱們歡喜就行了,你又何必在意他。”
他說著,低頭親了親女兒的小臉,他太喜歡這個小乖乖了,跟他想的一樣,粉粉嫩嫩乖乖巧巧的,就連哭起來都帶著一股文靜,實在太好了。
“我就說他這么做說不過去。”云嬌越想越是有些意難平:“你說,哪怕只是朋友來了聽說家里添了孩子,也要忍不住看一眼的。
你父親怎么就那樣的鐵石心腸?要我看,祖父祖母都不像他那樣重男輕女。”
今朝白日,不僅秦南風祖母來了,就連無事不出門的秦老爺子,也特意來看了重孫女,還給孩子包了見面禮。
也只有秦煥禮那個做祖父的做得出來,看都沒看孩子一眼。
“好了。”秦南風抬手替她理了理鬢邊碎發:“你就不要搭理他,他不看咱們也不勉強他,倘若他要是說你什么,自然有夫君替你做主。”
“嗯。”云嬌也不想叫他兩邊受氣,頓了頓道:“我打算九朝替孩子辦洗三禮,你去同他說一聲。”
她知道,婆母肯定不會有意見,要說不肯,一定是公爹不肯,依著他的性子一定覺得女兒不值當花那些銀子、費那些功夫。
但她偏要做這個洗三禮。
她手里又不是沒有銀子,想做什么不成?
這幾年為了照顧秦煥禮的喪子之痛,也因為膝下沒有子嗣,她大多數時候不曾同秦煥禮計較。
但這回,孩子的事,一定是要由她說了算的。
“好。”秦南風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
翌日,秦南風出去了一圈回來,云嬌便問他:“你同你爹說了?”
“說了,他答應了。”秦南風若無其事的回她。
“我不信。”云嬌笑:“他能一口答應下來?”
才怪呢!
“他不答應也不行,咱們自己手里有銀子,又不求他。”秦南風在床沿邊坐下,伸手輕撫她的腦袋:“你就別整日里想這些事了,李嬤嬤說坐月子要好生歇著,不能憂思過度,否則身子修養不好,一輩子都要受罪的。”
云嬌見他說的話同李嬤嬤一模一樣,不由好笑:“知道了,你怎么學的跟嬤嬤一樣啰嗦?”
“還不是為了你?”秦南風俯身看女兒:“明月,你看看你這沒良心的娘,我為她好,她還反過來笑話我。”
襁褓中,明月睡的香甜,哪里理會他半分?
幾日之后,洗三的日子到了,雖只能請些近親眷屬,但也熱熱鬧鬧的,秦煥禮沒鬧什么幺蛾子,這禮算是順順當當的成了。
如此,云嬌也安心的坐月子了。
有孩子陪著,日子更是過得飛快,再有幾日,便要到滿月之日了。
她同秦南風商議:“小五,明月的滿月,咱們是不是還要做一做?”
秦南風正抱著女兒站在床邊輕晃著哄她,聞言不由得問:“不是說,做了洗三就不用做滿月嗎?”
“照理說是這樣的。”云嬌點頭,又道:“可當初我生病的時候,帝京許多人家都送了禮來。
洗三的時候,只能請親眷,又不能請那些人,這禮收下來,咱們總該還禮才是。
如今我康復了,孩子都滿月了,再不還禮有些說不過去。”
雖然在月子里,但家里的事情她還是在管著的,再說當初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有那么多人家送禮來,她不能光進不出。
“也是。”秦南風經她提醒,才想起這事來:“當初我收禮的時候,咱倆還商議來著,說等你痊愈了就宴請他們,我倒把這事忘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著明月滿月,把這個客請了吧,等一會兒明月睡了我就去安排。”
“你先別急,你爹還不一定愿不愿意呢。”云嬌有些擔憂。
依著公爹的性子,當初答應讓給孩子做洗三,估計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如今再鋪張了要給孩子做滿月,他肯定不會愿意。
“他怎么不愿意?那收了人家的禮,總歸要還禮才對吧。”秦南風安慰她:“你別擔心,我去說。”
“嗯。”云嬌也不再多言。
看著他出去,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吩咐一旁的蒹葭:“你跟著王爺去,看看老爺怎么說的。”
蒹葭跟了出去。
“姑娘。”李嬤嬤開口勸道:“你可不要想太多的事情,也不要生氣,這還沒出月子,要自己保重自己。
為了那些事情,都不值當的。”
她活到如今這歲數,許多事情早都看開了,唯獨心疼云嬌。
“嬤嬤,你放心,我不生氣的。”云嬌都能猜到公爹是副什么嘴臉了。
襁褓中的明月忽然哭了起來。
李嬤嬤趕忙上前抱起來哄:“哎呦,乖寶寶不哭,看咱寶多乖,嘖嘖,聽話的不得了。
祖父不愛咱啊,不礙事,咱有爹娘還有嬤嬤愛,還有好些人愛著咱呢……”
明月也只是哼唧了兩聲,見有人抱起她來了,也就不哭了。
“瞧瞧,聽懂了,多乖巧。”李嬤嬤抱著她,歡喜不已。
說話間,蒹葭急匆匆的回來了。
“你慢點,別嚇著小主子了。”木槿忙攔了攔她。
“怎么說的?”云嬌不由得問。
蒹葭站著喘了口氣:“王爺……王爺他和老爺吵起來了,老爺說生個……生個……”
“挑要緊的說。”李嬤嬤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忙提點了一句。
蒹葭反應過來道:“老爺說要是敢辦滿月禮,就要當眾把桌子掀了,還說縱使有家財萬貫,也不是這樣鋪張的,何況生的還是個女兒……”
云嬌默然了片刻,點了點頭:“你們都先下去吧。”
“姑娘,這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讓做滿月就罷了,等過了滿月再宴客,收了禮總要還人情的,到時候老爺也就沒話說了……”李嬤嬤上前勸她。
“嬤嬤放心。”云嬌朝她笑了笑:“你看我是那沉不住氣的人嗎?”
李嬤嬤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但我從前聽大夫說過,才生孩子的人想太多容易憂思成疾,你可萬萬不要多想。
你們兩個,年紀還輕,第一個是女兒也不礙事,以后再要就是了。”
“嬤嬤,哪怕我這一生生十個八個都是女兒,我也不會憂思成疾的,人各有命,這個道理我小時候就懂了。”云嬌笑著寬慰她。
她自己就是女子,而且還是從小不受父親重視的女兒,怎會不知在這世道上女兒家的苦?
她又怎會讓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女兒就女兒,只要好生教導,養育成人,比兒子又差在何處了?
想想父親,當初對她們姊妹幾個全然不當回事,到臥病在床,不還是這幾個女兒伺候在跟前的?
包括秦煥禮也是,別看他一心只有兒子,可論貼心,秦南風是遠遠比不得他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的。
女兒又有什么不好了?
“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我把小姑娘抱出去,你好好歇息。”李嬤嬤這才算是放了心。
幾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靜下來,云嬌聽見李嬤嬤在責備蒹葭不該那么魯莽,直接把事情捅到她跟前。
她不由笑了笑,這樣的事,哪里瞞得住?她嘆了口氣,暗暗下定了決心。
不大會兒功夫,秦南風回來了。
云嬌坐起身,正要開口。
“蒹葭回來都同你說了?”秦南風卻先問了她。
“說了。”云嬌點頭:“小五,我想……”
“說了就好。”秦南風拿過衣裳上前:“來,我給你起身。”
“做什么?”云嬌一怔。
“咱們搬走,不在這住了。”秦南風扶起她,手腳麻利的給她穿衣裳。
從云嬌有了身子開始,他時常照顧她,如今穿衣裳、梳頭都不在話下了。
“你真的決定了?”云嬌方才決定的,便是此事。
只不過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便叫他搶先了。
“你看我像是在說笑嗎?”秦南風繼續給她穿衣裳:“你還沒出月子,穿厚實些,等會兒拿個厚披風裹著,我抱你出去,馬車我都預備好了。”
“那咱們的東西……”云嬌環顧屋子。
“你喜愛的細軟還有貼身之物,讓蒹葭她們來收拾了,其他一概不要,咱們去那邊買新的。”秦南風說著果斷地招呼蒹葭幾人進來了。
蒹葭等人雖然驚訝,但還是照著他的吩咐,有條不紊的收拾起來。
“你到底怎么想的?”站到床邊,云嬌攔住了秦南風給她披披風的動作,抬頭看著她。
“還能怎么想?”秦南風抬起披風裹住她,修長的手指在她領口處捏著青色的稠帶打結:“咱們又不是沒處去,何必留在這受他的氣?”
云嬌上了馬車,秦南風在外頭整理東西,正要動身之時,秦煥禮氣喘吁吁的趕了來:“秦南風我告訴你,今朝你敢出了這個門,就一輩子都別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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