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自然是看出來魏偉彬情緒不對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魏偉彬身邊,笑道:“這要下雨了,老爺怎么還過來了,小心受了潮氣。”
“潮氣?”魏偉彬聽了冷笑:“我要不過來,楚兒豈不是要受委屈!”
蔣氏聽了這話,如沒聽出來魏偉彬話語中的不善般的,將自己擇得干凈,“老爺這說的什么話!這不,三姑娘去了隋州,我也多日沒見著了,自己的兒女,心里自然是惦念的,想著叫她過來一起吃飯,叫了幾次也叫不來。這好不容易等來了,沒想到三姑娘卻說在隋州柳知州家住大屋子住的慣了,一回來住蘭蘊居的廂房忒不習慣,想向我討正房的鑰匙呢。”說著,眼睛略微往周婆子那里一瞟。
周婆子會了意,馬上倒了杯茶給魏偉彬遞過來,“馬上要下雨了,屋子里燥熱,老爺合該喝杯茶的。”
魏偉彬惜得搭理她。眼看著兩個婆子駕著魏楚欣,臉被魏昭欣打了,發髻也散了。心里生出好些憐愛與怒意來。
周婆子也不氣餒,將茶放在了案上,繼續笑著說道:“三姑娘非要拿正房的鑰匙,太太不忍心拒絕,又做不了主,便和三姑娘說明了緣由。當年是老爺下令讓封的屋子,正房的鑰匙雖保管在太太這里,可是讓不讓人住,還得是老爺您說了算。只是三姑娘聽了非是不信,在屋子里鬧了起來,原是怕三姑娘碰壞了什么東西,太太才不得已讓人架了三小姐。”
蔣氏忒是個能說會道,簡直是能憑三寸不爛之舌顛倒是非曲直的厲害能手。順著周婆子的話,趕緊又走到魏楚欣身旁,呵斥架著魏楚欣的幾個婆子道:“還不放開三小姐,讓你們小心侍候著,認可打壞了東西也別傷著了三小姐,誰讓你們駕著三小姐了,粗手笨腳的要你們何用,還不給我退下。”
然后又來替魏楚欣揉著胳膊肩膀,“沒弄疼你吧,楚兒。”
魏偉彬聽是這般,便蹙著眉沒說話。
“你顛倒黑白!”屋里的石榴實在是忍不住了。
張媽媽也朝魏偉彬道:“三小姐并沒有要正房的鑰匙,更沒有胡鬧,還請老爺親自問問三小姐!”
周婆子聽了,趕緊來拽兩人出去。石榴還想掙扎,張媽媽也不肯出去,到最后卻因魏楚欣暗處里一個安慰的笑容而退了出去。
魏偉彬仿佛沒聽見石榴和張媽媽說的,只聽進去了蔣氏和周婆子兩人的一番演說,緊蹙著的眉毛漸漸松了下來。走到魏楚欣身邊,看著她臉上紅紅的被魏昭欣扇過的手指印,問道:“昭兒為何打你?”
魏昭欣心里面正落空呢,眼下見魏偉彬提起話茬,不等魏楚欣說話,便搶著說道:“三妹妹將我的金簪子送給芮……”
“住口!”沒等魏昭欣說完,蔣氏就給攔了下來,笑著對魏偉彬解釋道:“本沒多大的事,就是楚兒將昭兒的金簪子弄丟了,丟了便丟了,又不是只那一樣首飾戴,老爺斷不要因這事說三姑娘了!”
“是么?”魏偉彬又看向魏楚欣問道。
此時,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魏楚欣還如往常一般,用一雙溫潤如玉,透亮澄澈的眸子看著魏偉彬。那眸子里自帶了委屈一般,什么都不需要解釋,但卻讓人看著就多了幾分憐憫與心疼來。
蔣氏見了,心里猶如被銀針扎了一般似的,又悶又疼,那些年被魏偉彬冷落的苦楚之感,在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蕩開。
蔣氏咬牙,想著:蘭姨娘那個賤人最會使用這種眼神,現如今她留下的賤種子倒是繼承了她的衣缽。
“女兒沒有。”魏楚欣搖頭,看著魏偉彬的眼睛怯懦的說:“女兒在莊子里待了五年,怎樣破的房子沒住過,怎么舊的衣服沒穿過,怎么簡陋的飯沒吃過。去隋州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女兒就算是見識過何為富庶之家,也不可能嫌貧愛富到如此地步。”
“更何況人說的,金屋銀屋不如自己的小屋,別的地方再好又怎能和自己的家相比。父親慈愛長情,念及當年和蘭姨娘的情意,將我接回家中,讓楚兒在小時候的閨房里住,這份疼愛女兒深深的知道,又怎會得寸進尺再去要正房的鑰匙。”
魏楚欣這樣一番話,自然也是說到了魏偉彬的心里了。
蔣氏一見魏楚欣三兩句話又讓她落了劣勢,便張口又要解釋:“老爺,三姑娘說的……”
“我問你了么!”魏偉彬呵斥道。
魏偉彬自是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蔣氏說話。
一句話就將蔣氏后面的話給打了回去。
蔣氏面露委屈,心知自己已經是輸給了魏楚欣一局了。
魏楚欣繼續解釋:“至于大姐姐為何打我,原是楚兒的不對,楚兒辜負了父親與母親將那樣好的金釵給我戴的心意。”
一旁魏昭欣暗自里露出個得意的笑容,她看上的人魏楚欣也配搶,打她一個耳光算是輕的!
魏昭欣心里想,無論魏楚欣再怎么能說,她弄丟了東西,自己扇了她耳光,就算是讓父親看見了,她也是在理的,遂伏低解釋道:“要是平常的物件,三妹妹丟也就丟了,只是那東西是去年生日的時候舅母特意送的,意義非凡,所以聽說三妹妹將簪子弄丟了,昭兒才一時情急打了三妹妹。”懊悔知禮的樣子佯裝的十分像樣。
只是魏楚欣的下話卻是要讓魏昭欣失望了。
“原是妹妹的錯,大姐姐并沒有錯。其實都是因為一個巧字。我去了隋州,芮同知家的芮公子也去了隋州求賢訪達,只是卻被那街上毛賊順走了銀錢。那日柳府無事,鮑家大小姐放我出了府,沒想到卻碰見了芮公子。楚兒聽了芮公子的遭遇,又想到我們魏家向來與芮家交好,便將身上唯一值錢的金簪借給了芮公子,這才鬧出了現在的事來。”說完,魏楚欣便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魏偉彬聽了,點頭稱贊。
魏昭欣又恨又妒。暗處里拿手指甲死死的扣著手心。
“喲,世間還有這么巧的事呢!真是無巧不成書,比書上的都趕巧!”蔣氏陰陽怪氣,勉強笑道:“你這孩子,倒也真是!既是這么個原委,何不照實說來,母親和你大姐姐哪一個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何故鬧出這么些誤會!”
“本也是想說的,”魏楚欣抬起頭來,瞟了魏昭欣一眼,然后迅速又低下了頭,如懼怕魏昭欣似的,蚊子般的聲音,低聲說道“只是聽人說大姐姐對……對芮公子有意,楚兒怕大姐姐誤會了我,便沒敢說!”
蔣氏聽了,臉色禁不住一變。魏昭欣當場便是怒了。被說中了心事,又羞又怒,朝魏楚欣喊道:“我沒有,你胡謅什么!”
這事魏偉彬也是略微知道些的。談及女兒的感情問題,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不好多說什么,清了清嗓子,一副正經的樣子,安撫的拍了拍魏楚欣肩膀,然后說道:“既然事情都說開了,是昭兒任性急躁了,當姐姐的打了人,還不快給你三妹妹道歉!”№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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