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的上司是誰?”石榴扶著魏楚欣來州衙送當日蕭旋凱送給她的那兩顆夜明珠,站在一旁已經聽了半日了。
校尉和知州大人這才抬頭,眼見著了魏楚欣,行禮答道:“回夫人,屬下上司乃林峰林將軍。”
魏楚欣緊握手中木盒,下定決心道:“帶我去見林將軍。”
校尉大人為難道:“這、這我們行軍打仗夫人去”
魏楚欣打斷他說:“我可以勸動高承羿出兵。”
第二日臨行之前,魏楚欣輕吻了吻孩子,將其交給奶娘,把地里的事宜交代給了呂氏和純兒。
眾人送到門口,魏楚欣擺手讓她們回去,最后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盡量讓自己笑著說:“如若我回不來了,等戰爭結束后就把孩子送到他父親那里,如果他也戰死了,記得和孩子說,她父親是保家衛國的元帥,她母親愛她,也愛她的父親。”
呂氏和純兒等人含淚應了,“楚兒,一定要平安回來”
魏楚欣回身深深給呂氏和純兒行了個禮,“那就拜托嬸娘和三嫂了。”
“姑娘,我們等你回來”梳兒和石榴幾個已是哭得泣不成聲。
帶著征集而來的民兵和糧餉,千里奔波,趕往軍營。
這一路以來,滿眼衰敗蕭條,北地的流民逃難于此,老弱病殘,寡母孤兒,滿臉絕望迷茫。
男人上了戰場,征糧數次,人們為了充饑,吃了留下來耕種的種子,上萬畝土地撂荒于野,山河破碎,瘦鳥悲鳴。
趕到營寨時,正趕上圣上派親信來此監軍。
天子儀仗,宣讀圣旨,眾將按例叩拜。
然監軍夏公公卻以款待不周為名,夾帶未曾收到賄賂之私仇,在訪貼上大書特書。
林將軍震怒,抽刀斬了此等奸佞小人,左右倉皇逃回西州,不知當向帝后如何進獻讒言。
距離當年芮敏強要安排魏楚欣做林將軍之妾室之事,一晃已有八年之久了。
時至今日,魏楚欣才見著了林將軍,林將軍也才見著了當年險些同自己鬧出笑話來的姑娘。
林將軍生性豁達,老當益壯,聽聞了魏楚欣欲進勸高承羿之打算,當即上奏折給暫在西州避亂的齊國天子,尋訪柳王妃之音訊。
八百里加急,三日后得到回旨。
圣旨所書:修親王之遺孀柳氏現修行于西州普渡寺中。
接到消息之時,魏楚欣正在給戰場上撤下來的傷員上藥,纏緊了紗布,連手也沒空洗了,只掏出帕子胡亂擦了擦,上車起行。
出了惠州城時,正遇上蕭旋凱余部。
車輪滾滾,滿眼黃塵,魏楚欣撩開車簾,舉目而望,想要找尋那個熟悉至極的身影。
然而并沒有尋到,輕輕放下車簾,發出一聲輕得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嘆息聲,她在想:蕭旋凱,你欠我一個說法,成親這些年了,你終是不了解我,不信任我,你始終把我看成見錢眼開的深宅女子,我就不夠同你比肩,共擔風雨艱難么?
實則不知,你那一廂情愿自以為是的保護,才是最令我痛苦傷心的。你可知從京城回到靖州那半年,我是如何熬過來的?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
崇泰老道身已死,遺愿騰化救世詞。
將門虎子鎖深山,復爾生還結善緣。
如今四載沉浮夢,翹楚信女醫已成。
銅環力盡添彩眸,過目不忘至日休。
財帛滿苑終有時,三春過后付東流。
朝得夕失人莫愁,趁此屯滿倉常州。
棋局已布無余力,勝敗終須天時待。
到此時才終是參透其中的含義。
漠漠黃沙,經年之后,重返西州路。
想來那年因指環上的指示,來西州救高承羿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這次前來,究其緣由,也還是因為他。
從惠州到西州,取道似水關,奔走鏵羅山,雖繞路奔波,卻好在躲避了戰亂。
到達西州之時,有西州王高義璽派來接應的一眾屬官。
戰事吃緊,說服柳明鳶,勸動高承羿舉兵支援實為刻不容緩。
下了馬車,上了軟轎,直行到了普渡寺之南山腳下。
魏楚欣撩開車簾,吩咐道:“就停在這里吧,佛門重地,不堪驚擾。你們且回去吧,余下的路我自己走上去。”
從山腳下到寺門口,有一段險峻奇高的山路。
春日正午,陽光明媚的刺眼,國破山河在,魏楚欣仰頭望著這一段山路,曲掌遮擋著耀眼的光束。
戰爭一起,舉國同悲,在這空山之中,倒難得保有幾分寧靜。
只是這寧靜能維持多久,今日她便是那個帶著世俗私欲的使者,不遠千里,為答目的而務必要打破這片寧靜之人。
“山路險阻,夫人萬務小心,下官們在山下等著。”
一路小心攀巖,緊緊抓著各處纏繞出來的藤蔓,緩緩挪到了山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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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響門口的洪鐘,聲音輕磬而悠遠,飄蕩在裊裊綠野山林,更顯四野之幽靜亙古。
寺里有身穿海青的比丘尼應聲前來開門,行了佛禮,魏楚欣道:“煩勞師傅,弟子遠道而來,想拜訪寺中待發修行的柳氏娘子。”
“阿彌陀佛,女施主暫且稍等。”比丘尼行佛禮道。
寺門一掩,又一開。
幾個須臾過后,換了個弟子過來傳話。
“靜心弟子去南山采茶去了,并不在寺中,女施主請回吧。”
想來為使高承羿出兵,西州王高義璽勢必著人來驚擾過這里。
魏楚欣微施佛禮道:“還想請師傅帶句話給柳氏娘子,就說是魏”
話沒說完,前面傳話的比丘尼已力度不小的關上了寺門,“這里只有靜心弟子,哪里來的柳氏娘子!”
碰了一鼻子灰。
魏楚欣回身看著這蒼翠青山,只也不知柳明鳶此刻是否真在南山采茶。
千里奔波,到這寺門之前時,才感覺到了通身的疲憊。
一時靠坐在了寺門口,想碰一碰運氣,等柳明鳶采茶回來。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
荷笠帶斜陽,青山獨歸遠。
這一坐卻是昏睡了過去。夢里的場景是那般的悠遠又清晰。
八年前在梓浣山去云隱寺拜訪逸云主持,也是多方求訪不得相見。
第一次見不著不曾氣餒,第二次帶了張媽媽裝病相見,只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三人被云**里的人給記了名。
后來是那場大雨,她和石榴披著斗笠,冒著大雨,走著山路唱著山歌,淋成了水鴨子趕到了寺門口,皇天不負有心人,才算是見著了逸云主持。
“女施主怎還在這里,趁天沒黑快下山吧,山里有蛇,小心咬著了你,丟了性命。”
魏楚欣便是被叫醒了,睜開眼睛時,已是夕陽西下了,睡的渾身發冷,再次想要給柳明鳶帶話時,寺門又被人從里面關了上。
眼看著山寺黃昏之景,魏楚欣靠坐在墻根處,淡笑了笑。
別說是有蛇了,就是有豺狼虎豹,不將柳明鳶勸下山來,她也走不了,胡人比豺狼虎豹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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