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位于建康城北郊,出了北籬門,大約再走個四五里路便到了,清虛觀觀址在鐘山腳下,東北方向,倘若要從建康去清虛觀,正好要將整個鐘山山腳繞個半圈。
與清虛觀離得不遠的地方,同樣是在山腳下,有家小茶肆,玉枝獨自坐在茶肆外喝著茶,不急不躁的,頗是愜意,卻又以輕紗遮面,顯得極是隱秘。
她不時看向旁邊路上零零散散經過的車馬行人,謝徵吩咐她在此守著,因為這里,是沈文和回建康的必經之路。
未幾,忽聽前面不遠處傳來呼喊,只聽一人說:“快閃開!牛發瘋了!都閃開!”
玉枝一聽,當下便提起神兒來了,謝徵吩咐她給沈文和的青牛喂五石散,五石散藥性何其猛烈,那青牛喝了必然癲狂,前面說發瘋的牛,保不齊就是沈文和的。
再看那頭發瘋的牛也已狂奔至此,確是輛牛車,玉枝定眼一瞧,那還當真是沈家的。
孫淝坐在牛車轅座上,一面使勁拽著青牛脖子上的韁繩,一面又高呼:“閃開!都閃開!這牛發瘋了!”
細細一聽,還能聽到牛車里,沈文和的求救聲。
玉枝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盞,付了茶錢,隨后展開雙臂,輕輕一躍,便跳到轅座上,從孫淝手中奪過韁繩,孫淝正懵著,尚未反應過來時,玉枝又一腳將他踹下了車。
青牛此刻渾身燥熱,必定是在找水源,而最近的水源,也只有前湖了,是故,玉枝拽穩了韁繩,便也不著急這青牛要將她帶去哪兒,反倒是任由它一路狂奔。
倒是沈文和,驚慌失措的問:“你是何人!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玉枝淡淡回道:“我帶你去前湖,有位故人在那里等你。”
“故人?是誰?”
“你去見了便知。”
沈文和本欲追問,可兩手抓著牛車門沿,卻并未抓穩,便又滾落到里頭去。
青牛果真尋到了前湖來,見了湖泊,青牛愈顯狂躁,眼看著就要沖進湖里,玉枝當即松開韁繩,鉆進車里,一把抓住沈文和的肩,生生的將他拽了出來,粗暴的將他扔在地上。
沈文和得了救,眼望著青牛沖進湖里,趕忙從地上爬起,對玉枝笑道:“原來你是要救沈某性命!”
玉枝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我早說了,是你的故人要見你。”
“故人?”沈文和看向湖邊,果真見有位身姿頎長的女郎背朝著他,紋絲不動的站在那里,只有當微風拂過,撩動衣裙,才略顯生氣,卻也因此多了幾分神秘。
他慢慢走近,至謝徵身后約三步遠的地方停住,接著便朝她施了施禮,說:“多謝這位娘子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謝徵緩緩的轉過身來,面朝著他,忽而輕笑,“沈郎君,好久不見啊。”
沈文和望見她的模樣,當下便怔住了,驚恐道:“你…你是…你是……”
謝徵向他走近,“我是陽侯啊!我是你當初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才不過三年而已,你便不認得我了?沈郎君果真薄情寡義啊,嗯?”
彼時沈文和亦踉踉蹌蹌的往后退了兩步,他抬手,顫顫巍巍的指著謝徵,道:“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謝徵冷笑出聲,“我是人是鬼,沈郎君難道不知?”
說著,謝徵又朝他逼近,“難道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
沈文和嚇得腿軟,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他慌不擇言,直道:“殺你的人是義興公主,不是我!你若要尋仇索命,找她就是了,何必來纏我!”
“沒錯,殺我的人是她,可當初,她拿來殺我的那把刀,可是你遞給她的!”謝徵說至此,兩眼已通紅,就那樣惡狠狠的瞪著沈文和。
沈文和又急忙找托辭,解釋道:“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是羅淑儀和義興公主!是她們逼我的!還有…還有陛下,是陛下要殺你,因為你功高蓋主,已經威脅到他,所以他要殺你!我是奉命行事啊!陽侯!他們要借刀殺人,要我做那把刀,還要我親手殺了你,可你我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我殺你……我哪里下得了手啊……這一切都是他們策劃的,從給你寫休書,到我遞刀,我做的所有事情都絕非本愿,我是被逼的!尤其是義興公主,是她親手殺了你,你如今要尋仇,只管去找她就罷了,可不能來找我呀……”
謝徵愈聽愈心寒,她哂笑:“被逼無奈?奉命行事?你與他們合謀害我,如今三言兩語,便想全身而退嗎!”
說著,謝徵又朝他逼近,沈文和嚇得坐在地上蠕動后退,玉枝站在他身后右側,忽的拔劍架在他脖子上,說:“素聞沈駙馬同義興公主夫妻感情甚篤,原來遭了難,沈駙馬照舊還是成了薄情漢,此事倘若義興公主知道了,怕是又要‘易夫’了吧。”
義興公主閨名“易夫”,取這樣的名字,本意是要她平和待人,可如今卻有了這樣的涵義,究其原因,怕也只能怨她三度易夫了吧,如今這沈文和,可不是頭一個與她婚配的男人。
沈文和感受到冰冷的刀劍架在脖子上,給他帶來的恐懼,他深知自己已經是死到臨頭了,此刻便已嚇得臉色慘白,在初秋的習習涼風中,依舊是滿臉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僵硬的擰過脖子向后看去,望見那蒙面女子的目中,盡是殺意。
眼前一黑,沈文和陡然倒下了,玉枝無趣的收回劍,道:“真是個膽小怕事的懦夫!這等鼠狼之輩,娘子就該準奴一劍了結了他!”
“那豈不是便宜他了?”
謝徵取了朝天子遞給玉枝,玉枝接來將粉末兌了些水,一滴不漏的灌進了沈文和嘴里,隨后又將他翻過身來,謝徵取來銀針,完完全全的扎進了他后頸處的啞門穴和風池穴,此二處皆是死穴,銀針入體,若不拔出,人便會昏迷不醒,再有朝天子這樣的藥加持,沈文和恐怕再難蘇醒,且氣息若有若無,同死人無異。
她倒想看看,沈家是如何處置這個半死不絕的兒子的,是遍尋天下名醫救治,還是直接送入黃土。
玉枝將沈文和拖去了水邊,一半身子滑入水中,一半身子留在岸上,佯裝他是被青牛拖進水的。
謝徵臨走時又回首望了他一眼,云淡風輕的說:“這樣的惡人,該慢慢折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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