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徵受蕭賾之邀,前往太子府吃茶,進府門之時,恰巧又同正要出門的裴惠昭照了面,二人見了面,皆停住腳,謝徵見著她,卻是不肯躬身行禮,直至裴惠昭向她行了點頭禮,她方才拱手作揖:“娘娘安好。”
她說罷,就帶著玉枝走向府中,裴惠昭回頭望著她,若有所思,一旁的邱氏低聲咒罵:“小賤人,不識抬舉!”
裴惠昭未語,只是轉過頭來,一言不發的走向府外,她一向少言寡語,自上回的事出了以后,她又變得愈發沉默了。
玉枝跟著謝徵走到玊園外時,愈想愈心煩,同謝徵抱怨道:“太子妃身邊那個老婢,奴真是怎么看她都不順眼。”
“不看她就是了,都半個身子入土的人了,得意不了多久,”謝徵哂笑。
主仆二人踏進玊園,就迎面遇見楊庚秀與段恒舟有說有笑的走過來,三人碰面,各自頷首,便擦肩而過,可楊庚秀偏又轉身將謝徵喚住:“謝郎君。”
謝徵回首,只見楊庚秀走近,他似笑非笑,言道:“不,如今該喚謝棋士了。”
“楊使君有何指教?”見楊庚秀輕蔑的樣子,謝徵自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聽聞謝棋士前些日子和高句麗王孫對弈贏了,在圣駕前可謂是出盡了風頭,可真叫我等羨慕,”楊庚秀如是說道。
謝徵淡淡一笑,謙遜道:“楊使君哪里的話,謝某不過是走運罷了。”
“走運?”楊庚秀冷笑,“若真是走運倒也罷了,謝棋士能進宮赴宴也是走運?還不是人脈廣?”
他說至此,接著又陰陽怪氣的說道:“誒呀,這人脈廣就是好啊,等閑之輩也能加官進爵,若是人脈不廣,就算是有志之士,也連個毛遂自薦的機會都沒有,真是可嘆!”
楊庚秀這話著實難聽,暗諷謝徵趨炎附勢,巴結權貴,無才無能,卻能入仕為官。
謝徵自然是聽懂了,她也不惱火,只是輕笑一聲,“我的人脈,哪有楊使君的廣?楊使君背后,可靠著兩棵大樹呢。”
楊庚秀愣住,他心中戚戚,謝徵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背后靠著兩棵大樹?莫非這謝徵知道他的身份了!
謝徵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楊庚秀一眼,這就轉身走向蕭賾的書房。
段恒舟對謝徵的話也似懂非懂,可縱是不懂,也猜了個十之八九,他側目,驚詫的凝視著楊庚秀,目中有些不可置信。
“楊兄,謝棋士方才那話是什么意思?”
“我怎知他是什么意思!”楊庚秀一臉的惱樣,他拂袖,冷言冷語:“不早了,我回家吃飯去了,告辭。”
他說完,也不等段恒舟回話,這便急匆匆走了,分明是在躲避什么,段恒舟轉身望著他愈走愈遠的背影,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謝徵走到蕭賾的書房外,就見蕭賾正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里側,他也正遠遠望著楊庚秀離開,見謝徵至此,他會心一笑:“來啦。”
“嗯,”謝徵輕輕的應了一聲,蕭賾喚:“快進來吧,茶已煮好了,就等你來呢。”
說著,他就走到茶幾前坐下,自顧自的斟茶,謝徵不緊不慢的坐下,同他說道:“那個楊庚秀,已是枚廢棋了,于殿下而言毫無利用價值,殿下就由他去吧。”
“嗯,孤知道,”蕭賾執起茶盅,小呷了一口茶,他隨后放下茶盅,又同謝徵說道:“昨日早朝,父皇給孤出了個難題,孤想了一天了也沒得出個結果,你想不想聽聽?”
謝徵笑出聲來,打趣道:“原來殿下請我過來吃茶,是別有用心哪。”
“孤知道你聰明,這難題,自然要問問你。”
“殿下請說。”
“這幾個月,扶南國的蠻子屢次犯境,地方太守不堪其擾,父皇本著主和的態度,沒有打壓那些蠻子,只將他們遣送回國,可次數一多,那些蠻子便得寸進尺了,不僅犯境,還在九真郡大肆搶掠民脂民膏,實在囂張,”蕭賾越說越惱火,“扶南國曾多次向大齊朝貢,已有臣服之意,如今犯境,父皇礙于情面,不好下戰書,他便問孤,有什么法子能解決此事。”
“這還不簡單?”謝徵愜意的說道:“頒布詔令,敞開國門,容許扶南國的商旅入境貿易,可若是有兵甲犯境,那便就地格殺。”
蕭賾思忖了一番,猶豫道:“可父皇說,他不想同扶南國撕破臉,倘若當真動起手了,那便要打仗了。”
“兵甲犯境,格殺勿論,這是給他們的警告,容許商旅入境貿易,這是給他們的臉面,便是陛下的意思,主和。倘若他們當真不想惹事,那看到這條詔令,自會收手了,可若是他們犯境還有別的目的,那撕破臉也是遲早的。”
“嗯,”蕭賾頷首,“那就聽你的。”
楊庚秀離開太子府,并未回家去,卻是去了武陵王府。
前幾日武陵王喜添麟兒,蕭道成即刻就封了世子,這會兒蕭曄正抱著世子逗樂,見楊庚秀過來,他命乳娘將世子抱下去,轉臉就冷冰冰的問:“你不在太子府盯著,跑到本王這兒干什么,可是太子那邊又有什么動靜了?”
楊庚秀將適才在太子府,與謝徵所一字無差的說給了蕭曄聽,說罷又低頭忐忑道:“卑職無能,恐怕是被他識破身份了。”
“不怪你,只怪那個謝徵太狡猾,”蕭曄目露兇光,繼而言道:“本王一直想找機會除掉他,可他住在永修縣侯府上,實在不好下手,上回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派六子去殺他,沒想到他居然反將六子殺了,還將尸體送來挑釁本王!”
一想到此事,蕭曄便咬牙切齒,他握緊了拳頭,重重的錘在桌子上,發出悶響。
楊庚秀思來想去,忽然靈光一閃,道:“殿下,卑職有一事。”
“你說。”
“之前在前湖,您派六子去殺太子,可六子卻傷了謝徵。那天謝徵受了傷,太子要給他包扎傷口,本是件尋常事,可他偏要把謝徵抱去馬車里,還不準卑職跟著,實在有鬼。”
“你的意思是……”蕭曄來了興致,楊庚秀又接著說道:“他們兩個隔三差五的就見一次面,回回見面都關著門,在里頭一呆就是兩三個時辰,太子妃看謝徵,就跟見著對手似的,卑職懷疑,太子有龍陽之好!”
蕭曄狐疑,“這話可不能亂說。”污蔑旁人倒是無妨,污蔑太子,可就是大罪了。
“卑職可不敢亂說,千真萬確的事,殿下不可不信哪,”楊庚秀信誓旦旦,蕭曄也半信半疑,“真有此事?”
“卑職以項上人頭發誓,此事千真萬確!”楊庚秀說著,就豎起四根手指頭,有模有樣的發起誓來。
蕭曄思慮道:“若真有此事,可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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