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和尹略前一天抵達高平時,已是深夜了,二人跟隨同行的船客進了城,匆忙尋了最近的一家客棧便投宿了,如今謝徵與蕭賾趕到這兒,自然也同他們一起下榻這家客棧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桓陵與曾瓊林也到了高平,高平郡的渡口距離城門不遠,走了一柱香時辰便到了,主仆二人走過城門,就見城門下的墻上張貼了告示,有百姓三五成群的站在那兒指手畫腳的圍觀。
桓陵也走過去看了看,卻見那告示上寫的,有關沛縣渡口沉船一事,曾瓊林看見了,心里頭直打鼓,原來船上那個綠衣客說的都是真的!
“沉船……”桓陵喃喃自語:“德音她們,是不是就坐了這艘船?”
曾瓊林不語,桓陵又道:“從廣陵到高平每天只一艘船,她若也是從廣陵走的,想必……”
他沒敢再說下去,只是隱隱有些不安,他側首看著曾瓊林,道:“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
曾瓊林只好回他:“謝娘子未必就是從廣陵走的,她跟著太子一起,走什么路,自然是聽太子的意思,說不定,她們是從盱眙走的,也有可能是從陽平走的,這誰知道呢。”
桓陵長吁:“但愿她們沒出什么事。”
“縣侯真是想太多了,就算她們坐了那艘船又如何?謝娘子可是會游水的,再不濟也有玉枝跟著,玉枝是誰?那可是譙郡數一數二的高手啊,她能讓謝娘子受半點傷?”
桓陵看著曾瓊林,終于還是沒有多言,曾瓊林拉著他往鬧市方向走,嘟嘟囔囔的說:“天色不早了,緊忙找家客棧落腳吧,卑職可是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依你就是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桓陵推開曾瓊林抱在他手臂上的手,急忙的左右看了一眼,生怕叫人誤會他與曾瓊林有別的嗜好。
曾瓊林笑瞇瞇的看著他,打趣道:“卑職若是謝娘子,縣侯定不會這么說了。”
“哪兒這么多廢話,”桓陵笑罵:“你若再多嘴,我便不給你訂房間了,回頭要你睡牛棚馬鵬,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好好好,是卑職多嘴了,縣侯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小的一般見識了,”曾瓊林跟在桓陵身邊,笑得頗是開心。
二人一直沿著這條路往北邊走,一路都在找客棧,未走多遠的路,便見一家店肆掛著“悅來客棧”的招牌,二人進了店,店內的小廝即刻就走來相迎,問:“兩位打尖兒還是住店?”
曾瓊林正背著包袱,瞧這小廝沒眼力見兒,便特地擺了擺身后的包袱,說道:“兩間上房。”
小廝聞言,直接就領著二人走到案臺前,待他們付了一錠銀子,便領著二人上樓。
“今兒可是趕巧了,正好還剩兩間房,”小廝打開了一間房門,緊接著又打開了相鄰一間的,就回頭小聲的對桓陵說道:“這兩天總是客滿,據說是因為沛縣沉船的事情,有不少外地人跑到高平來,等著坐船去沛縣認領尸體呢。”
一聽沉船之事,桓陵心里頭就七上八下的,聽這小廝說起此事,他便又忍不住打聽一番,問:“那沛縣沉船,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吶?”
小廝左右看了眼,見四下無人,才敢回他,道:“聽說都是些南來北往的行商之人,”他說著,又指了指頂頭那間屋子,說:“那間屋子住的一對姊妹,從東平郡來的,聽說她們的父親就在那艘船上,明兒一早就要去沛縣了,姊妹倆一天到晚哭哭啼啼,也怪可憐的。”
曾瓊林跟在桓陵身后,也問:“難道船上的人都死了么?”
小廝搖了搖頭,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聽幾個住店的房客說的。”
桓陵心中不定,滿是不安的進了屋子,曾瓊林也不回自己屋,偏是跟著桓陵一道進來,小廝樂呵呵的說:“您二位在這兒住著,有什么吩咐盡管使喚小的,小的先下去忙活了。”
小廝說罷,就順手帶上門,轉身下了樓。
桓陵與曾瓊林的兩間房相鄰,桓陵住南,曾瓊林住北,彼時北邊屋子對面的房門也打開了,尹略走到門口,對著屋里說道:“方才吩咐小廝熬的藥該好了,卑職去端來。”
尹略說完就關上門,三步并作兩步的下樓端藥。
桓陵走到床邊坐下,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這房間勉勉強強的倒也不錯。”
“比起在船上可是好太多了,”曾瓊林站在他跟前,問:“縣侯,咱們明日一早,是不是又要啟程去相州了?”
“再說吧,連日來舟車勞頓,都沒能停下來歇息歇息,暫且在高平逗留兩天,你回屋歇著吧。”
曾瓊林答應了一聲,這便走了。
他前腳進了北邊屋子,后腳尹略就端著藥上了樓來,二人前后兩回都沒能碰上面。
桓陵坐在床邊冥想,也不知德音現在在哪兒……
此時對面的屋子里,謝徵和玉枝主仆二人正躺在床榻之上聊得不亦樂乎。
謝徵左手握著右手的手腕扭了扭,玉枝躺在一旁,忽見她手腕上的鐲子沒了,她當即爬坐起來,驚道:“娘子!您的鐲子呢?”
“唉,”謝徵輕輕嘆了一聲,道:“在沛縣的時候身無分文,鐲子便被我拿來抵房費了。”
玉枝甚是惋惜:“那只鐲子價值不菲,娘子就這樣輕易拿來抵房費了?算起來,娘子在沛縣,想必也就呆了一晚吧……”
“那晚在醫館借宿的,隔天早上才去投宿客棧,一天不到就走了,如今想來,我也著實心疼那只鐲子。”
謝徵說著,翻了個身,面朝玉枝,接著說道:“太子身負重傷,不宜舟車勞頓,我原想先在沛縣呆個十天半個月的,等到太子傷勢好了再到高平來找你們,誰知竟被沛縣的城門守將給盯上了!”
“怎么了?”玉枝又躺下了。
謝徵一肚子怨氣,“提起他我便惱火,他一直盯著我和太子,說是要查清楚我們的身份,還趁我不在,偷溜進屋子里翻到了太子的金印,我原以為他會待我們客氣些,沒想到這廝居然還敢騙我,說他幾年前曾是太子身邊的部曲!”
“竟有此事?”玉枝不可置信的看著謝徵。
謝徵只一聲冷笑,“我自小在齊王府長大的,可從不知太子身邊還有個叫徐渭的部曲,再說了,他若當真是齊王府的人,怎會不認得我?”
玉枝也道:“此人居心叵測,定是想加害于太子,引起兩國紛爭。”
“我就是擔心繼續在沛縣呆下去會出事,所以緊忙就走了,如今想來,真是可惜了那只鐲子,”謝徵又扭了扭手腕,道:“手腕上空蕩蕩的,倒是不大習慣了。”
“要不,咱們回頭的時候,奴再去那家客棧把鐲子贖回來?”
“不必了,為了一只鐲子再去趟沛縣,不值當,”謝徵攏了攏被子,道:“睡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