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徵跟隨蕭賾到了書房里,轉身帶上門,而后就同蕭賾說道:“我已派人查明,前幾日同殿下說的那家胭脂坊,的確是程率開的,他還另開了兩家賭坊,專出老千坑騙外地來的商旅。”
“哦?”蕭賾詫異之余,又頗是得意,他笑道:“又是開青樓又是開賭坊的,看來這程率果真是個不怕死的。”
謝徵在書房中踱步,言道:“他不怕死,是因為有人給他撐腰,亦或是,這幾家館子背后,還有另一位金主。”
“你是說老三?”蕭賾早已有此猜想,是故謝徵一提起程率背后那金主,他便開口問是不是蕭映了。
謝徵輕輕一笑,說道:“除了他,還能有誰。”
蕭賾陰陽怪氣的說:“諒那程率也沒這狗膽,想來,是老三的意思,那幾家館子雖掛著程率的名字,可黑心掙來的錢,都下老三的口袋了。”
“殿下放心,”謝徵說道這話,拖長了尾音,似有千般柔情,她道:“他們得意不了幾日了。”
蕭賾欣欣然,兩眼放了光,問道:“你可是已想到對策了?”
謝徵伸出手,朝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靠近說話,蕭賾會意,這便近前來,謝徵將臉湊過去,附耳道出了心中的對策。
蕭賾聽完詫異,言道:“沈家戒備森嚴,恐怕不好混進去,可需孤派尹略前去?”
謝徵有意趁夜混進沈家,前去竊走沈文和平日練字的字帖,屆時模仿他的筆跡寫一封密奏上書給蕭道成。
她熟悉沈家的地形,也知道沈文和的書房在哪個位置,自然是要親自過去的,可如今蕭賾問起,她也不好言明事實,便只說道:“玉枝身手極好,殿下自不必擔心。”
“嗯,”蕭賾應了她,他點了點頭,又道:“千萬叮囑她小心。”
夜幕降臨,謝徵早換上了一身夜行衣,方巾遮面,直至已到了宵禁的時辰,方才出門。
沈家一向是出了名的戒備森嚴,謝徵早先就已領略過。
因到了宵禁的時辰,御街上已無行人往來,只有一隊負責宿衛的北軍跟著中尉陳慶之在城中來來回回的巡夜。
謝徵輕功了得,為避開他們,飛檐走壁,無所不用其極,待尋到沈家,就見那府門前站著四個部曲把守。
大門自是走不得了,謝徵繞到一側的墻根下,輕輕一躍,就翻墻而入,到了府中。
府中守衛同樣森嚴,不時有五六個部曲到處巡邏,謝徵避過那些部曲,摸黑尋到沈文和的書房來,書房內掌了燈,里頭卻并無人,謝徵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左右掃了一眼,而后又將門帶上。
她知沈文和平日用來練字的帖子都放在墻邊的書架上,是以一進書房便直奔書架去,果真一眼就看見了字帖,她打開看了一眼,就見上頭一排一排的簪花小楷,的確都是沈文和親筆所寫。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徵將字帖卷起,塞進了袖袋中,她這便要出去,可走過書案前時,卻陡然停住了腳步。
書案上,竟擺著幅她的小像!
這幅畫……謝徵清楚的記得,這幅畫是她與沈文和剛成婚時,沈文和親手所作,時隔四年,連她都已忘記這幅畫的存在了……
謝徵一時失了神,忽聞門外輕微的動靜,似有人要推門進來,謝徵一驚,她自知這下不好走,便一躍而起,跳上房梁。
緊接著,書房的門果然被人推開,進來的是沈文和,他入內并未關門,想必不會在里頭待久。
沈文和進了書房,直奔書架去,書架上放置著多幅畫卷,沈文和心知哪幅是哪幅,就走去拿了放置在最頂層的一卷,他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是《快雪時晴帖》,便又卷起,這便拿了出去。
謝徵見沈文和出去帶上了門,方才又跳下來,她走到書案前,打量著那副小像,心中恨意油然而生,她深吸了一口氣,當下就拿去一旁的燭臺,不屑的扔在了畫上。
看著書案上起了火,火苗又竄得愈發高了,謝徵似一時解了恨,她冷笑一聲,這便轉身輕飄飄的走了。
書房四周無人把守,加上冬季干燥,書房內不一會兒就燒出了火光。
有兩個丫鬟到院子里灑掃,方見書房里起了火,于是兩人一邊往外跑找水,一邊又大喊:“著火啦!著火啦!”
另一個也呼道:“快來人吶!郎君的書房起火了,快來救火啊!”
彼時沈文和還未走遠,他一聽丫鬟說書房起火了,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又跑回來。
家奴一個一個的端著水過來救火,沈文和跑到書房外,見里頭火光沖天,心中甚是慌亂,忙拉住一個家奴,說道:“書案上有幅畫,你去拿出來!”
這家奴見火勢兇猛,扭扭捏捏的不敢進去,同沈文和露出為難之色,道:“這火這么大,郎君叫奴進去,怕不是要奴的小命……”
沈文和一時情急,等不得這家奴進去,當下就丟了手里頭的《快雪時晴帖》,撒開腿就要沖進去,這時沈攸之與沈周氏夫婦聞訊趕來,眼看沈文和要沖進火場,沈攸之忙將他叫住:“爾聃!”
聽喚,沈文和只回頭看了一眼,便不管不顧的又要沖進去,沈攸之大驚,忙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一把抓住了沈文和的肩膀,他心中生怒,抓起沈文和就是一下猛甩。
沈文和防不勝防,未能站住腳,就被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沈攸之怒斥:“你干什么你!瘋了嗎你!一股腦往里頭沖,是想尋死?”
“我……”沈文和開了口,卻不知說什么好,沈周氏也著急忙慌的走了過來,這婦道人家禁不起嚇唬,眼看沈文和這般,竟又淚眼婆娑,哭哭啼啼的說:“爾聃啊,你怎么往火場里頭沖,可嚇死母親了!”
這白發人送黑發人,沈周氏本是經歷過一回的,如今可不想再經歷了。
沈攸之繼而又斥道:“你要拿什么,叫下人進去拿就是了,用得著你自己?”
“書案上有幅畫,我怕已燒成灰了!”沈文和頗是惱火,說完就別過臉,不再看沈攸之,沈攸之聞言,這便拎起端水從旁經過的一個家奴,言道:“去把書案上那幅畫拿出來,”說罷,他這手一使力,就將家奴扔進了書房里。
結果自然是火滅了,人沒能活著出來,至于那幅畫,誠如沈文和所言,早燒成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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