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映的傷勢已然痊愈,便從宮里頭搬出來,回了臨川王府居住,自回府以后,依舊像往日那般,過著聲色犬馬,驕奢淫逸的生活。
那刺殺沈文和的黑衣人,在玉枝手底下逃了一個,直奔臨川王府去了,彼時蕭映正縱酒貪歡,黑衣人至此跪地,稟道:“殿下,卑職失手了。”
“失手了?”蕭映原本左擁右抱,頗是快活,一聽到這話,便發起怒來,他拍案而起,罵道:“廢物!一個文弱書生都對付不了,本王要你們何用!”
黑衣人低下頭,說道:“原本卑職是可以得手的,可他與山陰縣主在一起,山陰縣主身邊有個高手,卑職便……”
未等黑衣人說完,蕭映便搶了話來,詫異道:“你說什么?他同謝徵在一起?”
黑衣人回道:“卑職原本不識山陰縣主,可那個女子,她同謝大司馬長得相像,卑職便斗膽猜測,她就是山陰縣主。”
“有意思!”蕭映吊兒郎當的晃著上半身,而后又沖著左右兩邊拂袖,斥道:“起開!本王要進宮一趟。”
左右兩位香肩半露,妝扮妖冶的舞姬連忙起身,弓著身子退至兩邊,蕭映于是匆忙出了門。
荀氏端著普洱茶從長廊上走過來,至此時蕭映已經走了,她便只能端著托盤,望著蕭映走遠的背影,她秀眉微蹙,輕輕嘆了一聲,似乎在為自己的可憐而嘆息。
一眾舞姬從屋里走出來,見臨川王妃站在門前,一一行了禮,荀氏看著她們,臉上愁容愈顯,她不能數落她們,更不能打罵她們,只能和和氣氣的對她們說:“辛苦你們了,去領賞吧。”
她出身穎川荀氏,乃名門之后,父親是散騎常侍荀伯玉,母親出身河東薛氏,舅舅是河東王薛安都,姨母是先太長公主身邊的女史,且不說她是受過禮教的,更何況夫為妻綱,夫為主,妻為從,是每個女子自小就該深諳的道理。
如今嫁進王府來,與一眾姬妾共侍一夫,也在三綱五常之中。
呵,夫為妻綱!夫為妻綱!
“謝王妃娘娘,”一眾舞姬皆已退下,這時丫鬟又匆忙來稟報:“王妃娘娘,盧娘子來了。”
“代辛妹妹來了!”一聽說盧代辛來了,荀氏立時舒展了眉頭,歡歡喜喜的迎到前院去,果真就見她的表妹盧代辛正站在客堂內等著她。
“代辛妹妹!”荀氏一進客堂便親切的喚了盧代辛一聲,而盧代辛見著她,也忙走過來,輕聲細語的喚道:“元恒姐姐!”
她走到荀氏跟前,才想起忘了行禮,于是忙蹲下身子,畢恭畢敬的稱呼:“見過王妃娘娘。”
“誒呀,快起來,快起來,”荀氏托住盧代辛雙臂,將她扶起來,笑說:“你與姐姐何須這般客氣!”
盧代辛直起身來,說道:“姐姐既是臨川王妃,小妹見著姐姐,禮數總還是不能免的。”
一說起這吃人的禮教,荀氏便深感頭痛,她苦笑道:“禮數禮數,又是禮數!你我姊妹,談什么禮數。”
盧代辛被她講得說不出話來,只天真無邪的看著她,卻見她低眉,似乎很不開心,便問:“姐姐似乎有心事?”
“沒有,”荀氏唯恐被盧代辛察覺不幸,忙又展露笑顏,她拉著盧代辛坐下,言道:“妹妹快坐下,同姐姐說說,這陣子在建康住得可還習慣?”
“自是習慣的,舅父舅母待我極好,常與我念叨姐姐,這不,妹妹我,今日便受舅母的托付,過來看望姐姐了,”盧代辛說話時,眼中含星,既可愛又討喜。
盧代辛的母親,亦出身穎川荀氏,正是荀伯玉一母同胞的妹妹。
荀氏又問:“我父親母親,身體可還康健?”
盧代辛還是個孩子,說起話來不會拐彎,便直言道:“舅父身體一向極好,舅母……還是老樣子,時常心悸頭暈,不過也沒什么大礙。”
荀氏放寬了心,欣慰道:“那就好,你回去囑咐我母親,叫她沒事的時候常來王府走動走動,你也一道過來,我是最喜歡同你說話的。”
盧代辛點了點頭,道:“姐姐放寬心,我回去啊,定拉著舅母過來看你。”
宮女上了點心來,盧代辛隨手拿起有一塊嘗了嘗,這不嘗不要緊,一嘗,竟反胃干嘔起來,荀氏一驚,忙站起來給她拍了拍背,說道:“你這好端端的,怎么吐起來了。”
“我……我……”盧代辛是知道自己因何而吐的,她卻不敢說出來,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想必是吃壞肚子了。”
荀氏一聽,趕忙吩咐丫鬟:“來人!快去請太醫令來!”
盧代辛大驚,忙不迭將丫鬟叫住:“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吃壞肚子了而已,沒什么了不得的,何須姐姐為我請太醫令。”
荀氏眉頭一皺,察覺了不對勁,想她這表妹一向身體好,以前可從未聽說她生什么病,怎么如今就……
“代辛妹妹,姐姐有一事問你。”
盧代辛心中不安,不敢與荀氏相視,便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回避了她的目光,“姐姐請說。”
荀氏略帶試探的問:“你可是……有了心上人了?”
盧代辛心里頭“咯噔”一下,連忙沖荀氏擺了擺手,慌張的回道:“沒有沒有,姐姐莫取笑我了,我平日呆在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中也不曾為我說親,我又何來心上人。”
一見盧代辛這般慌張解釋,荀氏作為過來人,便什么都猜出來了,她看破不說破,只提醒道:“沒有就好,這世上,什么樣的男人都有,你可千萬要擦亮眼睛,莫看錯人,免得錯付終身。”
她說話間,臉上盡是失意,適才一番肺腑之言,既是在警告盧代辛,也是埋怨自己當初看走了眼。
“姐姐說得是,妹妹記住了,”盧代辛心不在焉的,唯恐被荀氏看出什么來,她心知,荀氏忽然問她有無心上人,這絕非偶然。
盧代辛說罷,就端起茶盅,慌里慌張的喝了一口茶,而后又放下茶盅,緊接著假意望著外頭的天,說道:“誒呀,天色不早了,姐姐,我怕是得回去了,改日再來同你敘舊。”
荀氏頷首,叮囑道:“路上小心。”
盧代辛只答應了一聲,而后便急急忙忙走了,荀氏望著她的背影,又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希望你沒有看錯人。”
荀氏如今是不知道盧代辛的心上人究竟是誰,她若是知道了,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段孽緣再繼續下去。
同義興公主這樣陰狠毒辣的婦人爭奪一夫,輕者,自己去死,重者,全家一起死。
盧代辛離開臨川王府,并未回舅舅家,卻是直奔城西白楊街沈府去了,走了一路,一路都摸著肚子。
沈文和從石城山乘牛車離開,也并未回將軍府,而是進了西籬門,往東拐,亦來到了位于白楊街的私宅。
他來得早了些,盧代辛才出了門去,聽丫鬟說,她去臨川王府看望表姐了,還沒回來,他便只好坐在盧代辛房中,邊看書邊等她,丫鬟進屋來,在櫥柜里拿了一提藥包走,沈文和見了,問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丫鬟答:“這是盧娘子吃的藥。”
“藥?”沈文和愣了一下,追問道:“她病了?”
丫鬟又答:“這倒沒有,只聽盧娘子說,這是補身子的藥,她吩咐奴每天都要為她煎一碗,如今已吃了有小半個月了。”
“哦,”沈文和思忖著點了點頭,就沖丫鬟擺了擺手,道:“你去吧。”
丫鬟頷首,這便拿著藥包走了。
沈文和坐在房中,又等了大約一柱香的時辰,依舊不見盧代辛回來,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放下手里的書,撐著書案站起身來,兩手背在身后,在屋中來來回回的踱步。
忽見盧代辛床頭放了個竹編無孔圓簸箕,里頭放了針線頂針剪子,還有雙巴掌大小虎頭鞋,似是盧代辛親手縫制,而旁邊的被褥上還有兩件嬰兒穿的小衣服。
沈文和走去一一拿起,見都是孩子穿的,又是盧代辛親手縫制,心中便有些吃驚,又頗是不安,他低語:“該不是有喜了?”
他驚得丟下手里的衣服和虎頭鞋,轉身就要往外走,未料才走到屋門口,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見盧代辛走進院子,她腳步虛浮,似乎很是疲憊。
可抬眼一見沈文和,頓時神清氣爽,喜滋滋的喚:“沈郎回來啦!”
沈文和如今只想躲著她,可明面上又不想叫她傷心,敷衍的應道:“嗯……代辛近日可安好?”
“不好,”盧代辛走過來,一把撲進了沈文和懷里,她兩手環抱沈文和腰間,巴掌大的臉貼在他胸脯,嬌滴滴是說道:“見不到沈郎,一切都不好。”
“乖,我這不是回來了?”沈文和臉上勉強有些笑意,盧代辛仰頭看著他,道:“沈郎近日究竟在忙什么,為何總是不歸家,是不是……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生意忙,總要奔走于揚州和豫州,我也是累得叫苦連天,今日還是抽出些空子回來看看你,馬上又得啟程去揚州了,”沈文和原計劃是哄騙盧代辛,回來住兩晚,后天啟程去揚州,可如今盧代辛有了身孕,他不敢多留,只想著趕緊走。
盧代辛又同他撒起嬌來,道:“你才回來,怎么又要走……”
“唉,”沈文和裝模作樣的嘆氣,言道:“生意太忙,我也沒法子,不過,我這趟去揚州,過兩日便回來了,到時可以常住一陣子。”
盧代辛松開懷抱,眉眼含笑,滿帶愛意的看著沈文和,言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訴沈郎。”
沈文和見她這般舉止,已猜到她要說什么了,他卻佯裝不知,問:“何事?”
盧代辛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一手摸了摸肚子,羞答答的說道:“我……我有身孕了。”
果然!沈文和怔怔不語,盧代辛見他神色,委屈道:“沈郎怎么了?莫非不喜歡我腹中骨肉?”
“不是不是!”沈文和反應過來,忙對盧代辛擠出一臉假笑,道:“我這是太開心了!我終于要當父親了!”
“那……沈郎,何時娶我過門……”
這句話,盧代辛足足憋了三個月,直至今日才說出口,她好歹也是范陽盧氏之女,自是萬不愿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同心上人來往的,何況如今又有了身孕,如今是還沒顯懷,可日子久了,總歸是紙包不住火的。
豈知沈文和聽到這話,臉色即刻就僵了,他避而不答,只作勢看了看天,著急忙慌的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再晚,恐怕就趕不上船了,代辛,我不在的這幾日,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還有……”他猶豫的摸了摸盧代辛的肚子,繼而笑道:“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連頭都沒回一下,盧代辛緊忙喚了他一聲,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了。
盧代辛很是失落,撅著嘴跺了跺腳,跟在她身邊一直服侍她的丫鬟忙將她扶著,提醒道:“女郎當心身子!”
“快備馬車,我回舅舅家去,他們找不見我,又要多問了。”
沈文和出了白楊街,忙不迭回了將軍府,一想盧代辛已懷了他的骨肉,到這會兒還驚魂未定,這要讓蕭易夫那妒婦知道了還得了?
而彼時蕭映趕來含章殿,謝貴嬪正喂狗。
蕭映摒退左右,而后就向謝貴嬪稟道:“母妃,兒臣聽您的吩咐,派人去殺沈文和了。”
“得手了?”謝貴嬪語氣平靜,顯得有些冷淡。
蕭映訕笑:“得手倒是沒有得手,可回來的人告訴兒臣,說沈文和跟謝徵呆在一起,就是因為謝徵身后有個高手,把沈文和給救了。”
“哦?”謝貴嬪愣了一下,猶如驚弓之鳥,即可回過頭來,與蕭映相視,她道:“他竟和謝徵呆在一起……莫非武陵王和太子聯手了?還是他們兩個私底下有來往?”
“兒臣也不知,只是聽派去殺沈文和的部曲回來說的,不過,母親放心,兒臣會派人查清楚此事的。”
謝貴嬪深吸了一口氣,囑咐道:“殺沈文和的事,暫且擱一擱,弄清楚他們兩個這鬼把戲才至關緊要,你派人去盯著沈文和,至于謝徵那邊,她身邊有個高手,不好盯著。”
“是,兒臣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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