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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蓋簪纓-第一百九十五章 求情(上)
更新時間:2019-11-26  作者: 顧省吾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冠蓋簪纓 | 顧省吾 | 顧省吾 | 冠蓋簪纓 
正文如下:
“廷尉署?”顧陸氏越聽越亂,越聽越慌,李氏倒還冷靜些,追問道:“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會讓廷尉署捉去?”

在朝廷當差的,最怕的無疑就是三司,即司隸府、御史臺、廷尉署,既是讓廷尉署抓去,必然不是小事!

二人抬眼一望,就見是顧遜身邊的小廝火急火燎的跑過來,顧陸氏這心里頭原本就不定當,被他這么一喊,更是不安了,當下就訓斥了一句:“什么事情慌慌張張的!”

李氏隨后也問:“你怎么一個人回來了,郎君呢?”

小廝頂著烈日驕陽,一路快馬加鞭驅車回來,早已是汗流浹背,加之適才這么一跑,更是氣喘吁吁,他喘了幾口氣,連忙回話:“郎君……郎君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了?”顧陸氏忙不迭詢問,而李氏更顯局促。

小廝又喘了幾口氣,回道:“郎君被廷尉署帶走了,現已在廷尉署大牢了。”

所以他這做父親的,此番過來,就是為了將愛女帶走。

“元娘呢?去把元娘叫出來。”

李叡說話間,只伸手指了指府內,人卻不愿走進去,一是不想在顧家人跟前與李元娘提及和離之事,免得難為情,二來,也的確是想與顧家撇清關系。

誰都知道衡陽郡主深受陛下寵信,如今這位出了事,陛下又為此大發雷霆,顧家這一回,必然是在劫難逃了!

門房稟道:“剛隨主母出去,不在府上。”

李叡趕忙問:“她去哪兒了?”

門房搖了搖頭,說道:“主人家的行程小人哪里敢打聽,要不然姻家郎主您先進去等一會兒?”

李叡自然是不愿進府去的,也更不敢在府門外久留,以免叫人望見,于是說道:“不必了,我晚些時候再來。”

晚些時候,就得等到下晝散職了,那時已是酉時。

另一邊,小廝駕著牛車經半個時辰才趕到廷尉獄,李氏攙扶著顧陸氏走下來,二人這就往廷尉獄的牢門走去。

廷尉獄關押的都是些朝廷官員自也算得上是要犯了,是以把守相較于京兆尹府的大牢,要更為森嚴,那婆媳二人眼下還沒走到跟前去,就已有兩個把守牢門的獄卒各持一把長矛走了過來,又各自將長矛打橫,擺成個交叉,擋在二人身前,呵斥道:“站住!干什么的!”

李氏言道:“我們是吳郡顧氏的女眷,聽聞家中郎君被收押在此,便想進去看看他。”

里頭那位顧遜顧仆射可是重犯,由圣上親自派人押送來的,鄭廷尉也曾交代過,不準任何人進去探視顧遜,如今顧家來了人,兩人自不會放,“這是廷尉獄,里頭關押的可都是要犯,豈是你們想進就能進的地方!”

李氏聽罷,就從袖袋中掏出一錠明晃晃的金元寶出來,即刻往跟前這獄卒手里頭塞,說道:“我們只進去一柱香時間,看一眼郎君就好,有勞大哥行個方便……”

這獄卒竟是個頗正直的,竟將李氏的手推開,只說道:“你們要見的那位,是重犯,沒有鄭廷尉準許,誰也不能進去探視。”

李氏無話可說了,顧陸氏倒是開了口:“鄭廷尉?可是鄭回?”

獄卒不語,只當是默認了顧陸氏繼而便說道:“我同他認識的,他常喚我顧姨,我要進去探視我的兒子,他必定沒有話說的。”

“那就有勞您去請他來領路,”獄卒才說完,不巧不遠處就傳來鄭回的聲音,可話語間卻是陰陽怪氣的,只聽他說道:“喲,這不是顧夫人嗎。”

顧夫人?好一個“顧夫人”!曾經對她畢恭畢敬的喚“顧姨”,如今顧家出事,顧姨就成了顧夫人!

“阿回,”雖知鄭回也是十足的勢利眼,可顧陸氏為了能進去看顧遜,到底還是拉下臉來同他攀親帶故。

鄭回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顧夫人是來看左仆射的?”

顧陸氏點了點頭,鄭回于是朝牢門走去,道:“顧夫人隨我來吧。”

獄卒讓開了路,鄭回帶著顧陸氏與李氏走進廷尉獄,指著長長的走廊,說道:“里面最頂頭的那件就是了,不過只有一柱香的時間,顧夫人得抓緊些。”

“多謝,”顧陸氏迫不及待的向里頭走去,李氏亦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畢竟牢中昏暗潮濕,地上都已生了青苔,甚是濕滑。

婆媳二人走到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左手邊一間盡是刑具的牢房,里頭幾乎每一樣刑具上,都布滿了血跡,甚至更有幾樣刑具,上面還在滴著血。

再一扭頭,就看右手邊這間牢房里頭,一塊簡易的木板當床,一張吃飯用的食案和胡凳,再看那床榻上,果然蜷縮著一個男子,此時正面朝著墻。

“子庚……”顧陸氏一聲略帶哭腔的輕喚,蜷縮在床榻之上的男子,費力的起身下地,望著顧陸氏,卻是一言不發。

“子庚啊,你怎么傷成這樣了,是不是……是不是他們對你用刑了……”眼瞧顧遜額上有血痂,衣領有血跡,身子又微微彎曲,分明是被打得一時站不直身子了,只得側身倚靠著墻壁,以此來支撐著身體。

“不是,”顧遜面色冷淡,答完后便轉過身去,背朝著顧陸氏,如今他這般,已實在是不想再看到他這個生身母親了!

顧陸氏見親兒如斯悲慘,痛哭流涕,兩手扒著鐵門,又自責哭訴道:“都怨我,是我害了你啊!都怨我一時沖動!可你為何要頂罪啊!”

李氏站在一旁扶著,一聽她說這話,當即就松了手,質問:“母親,您說什么?頂罪?”

顧陸氏低頭不敢言語,李氏則不可置信的搖著頭,說道:“居然是你!母親,你為何要這樣啊!”

“還不是因為那個衡陽郡主?那個女人蛇蝎心腸,手段狠毒,她害死子壬,我也只是想為子壬報仇啊!我何錯之有!”顧陸氏哽咽,抽泣不止,顧遜終于也再次轉過身來,卻是喝道:“母親,為什么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啊!”

豈知顧陸氏居然說道:“我為我的兒子報仇,這有什么錯?啊?你告訴我這究竟有什么錯!”

“罷了,罷了,”顧遜已然絕望,于是又轉身背過二人,此時此刻,他真的已經絕望了。

李氏也抓著鐵門蹲下身來,淚眼婆娑的看著顧遜,言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的。”

顧遜沉默良久,只說道一句:“元娘,你我和離吧。”

聽聞此言,牢房外二人皆已愣住,顧陸氏目中只有驚訝,仍無悔恨,她看著李氏,似乎極怕她答應此事,而李氏怔怔未語,顧遜仍背朝著二人,言道:“此番是我顧家家門不幸,七日后我定了罪,誰都不能逃過這一劫,我顧遜自認這輩子沒做過什么壞事,可唯獨辜負了你,我如今身陷囹圄,虧欠你的,恐怕再無力償還了。”

“我不走,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李元娘并非薄情寡義之人,豈能在你危難之時,棄你而去,”李氏言語間已近乎是哽咽。

顧遜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他道:“我不想連累你,你趕緊走吧,回你李家去,你父親會保護好你的,至于我,本就是個薄幸之人,不值得你對我情深意重。”

聞言李氏抽泣不止,繼而也轉過身來,依靠在鐵門上,背朝著顧遜,顧陸氏在一旁,見二人如此,聽二人言語,也已是淚流滿面,她忽而站起身來,說道:“好孩子,是母親對不住你們,你們等著,母親這就進宮去將此事原委稟明陛下。”

話音落下,顧陸氏即刻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李氏見勢,也忙跟上去,疾呼:“母親!母親!”

顧遜在牢房中,聞知顧陸氏要進宮去認罪,也并不阻攔,因為他心里頭清楚,不管這罪名由誰來攔著,對于顧家,結局都是一樣的。

鄭回正在大牢門口等候,一見顧陸氏與李氏二人走過來,便將大門打開,又說道:“不多不少,正好是一柱香時間。”

顧陸氏一心想著需得速速趕往宮中認罪,好將顧遜救出來,一時間便也無暇理會鄭回,她與李氏徑直走出大牢,鄭回也走在二人身后。

見二人不屑理會他,鄭回心中自然有怨恨,好歹他也壞了規矩擅自將她們放進去探視顧遜了,他不求她們能千恩萬謝報答感激之情,可一聲“多謝”總要說的吧!

看二人腳步匆匆,必是要進宮向陛下求情,鄭回也不多說什么了,顧陸氏走了沒兩步,忽又停下來,轉身問:“阿回,子庚這罪,可是已定下了?”認罪不打緊,可若是已定了罪,那可真的就是覆水難收了。

鄭回為著二人的無禮,不想同她們直視,于是微微側過身子,這才回道:“七日后,司隸府和御史臺的人會到廷尉署來三司會審,因他是重犯,到時陛下也會來此聽審。”

“哦……”顧陸氏點了點頭,依然沒有一句謝意,便與李氏轉身走了。

婆媳二人登上門口牛車,由小廝驅車,這便往廷尉署趕去。

這牛車剛走不遠,李叡忽又乘車趕來,急急忙忙的要尋他的愛女李元娘,他是御史臺的御史大夫,對于大齊律法,他自然再清楚不過,此番顧遜派人刺殺衡陽郡主,這項罪名一但成立,那么于顧家,于元娘,皆是滅頂之災!

如今顧家已成了眾矢之的,沒人敢接近,就連顧遜出事了,也不曾有人敢去報信兒,是以直到中午,整個顧家,也沒人聽說顧遜的事。

顧陸氏一早就坐在前院會客廳里等著,等著那個派出去的殺手回來復命,可等了一上午,也沒見有人來,她隱隱有些擔心,難不成又失手了?

李氏尋到會客廳來,說道:“母親,午膳已備好了,母親去用膳吧。”

顧陸氏聽說此事,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更是僵住,一動也不動的站著,是啊,子庚從來無心向衡陽郡主尋仇,如今又怎會派人去刺殺衡陽郡主?可這不是誣陷,這是在替她頂罪啊!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顧陸氏此時方頓生悔意,聲淚俱下,而后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癱,李氏費力的將她攙扶著,言道:“母親,您說什么呢,此事定有隱情,夫君他斷不會派人去刺殺衡陽郡主的!至于他為何會認罪,必是受形勢所逼,眼下咱們該去廷尉署找他問個清楚,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往常午膳備好之時,顧遜該是已回府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今日卻不見人回來,顧陸氏起身之際,隨口問道:“現在幾時了?”

“午時已過三刻了,”李氏回。

小廝稟道:“小人在止車門外等候七郎君,方才午時,所有人都散職出來了,小人等了許久,就是不見郎君,便去問了旁人,可他們一聽到郎君的名字,就嚇得趕緊跑了,之后碰到右仆射孔使君,他告訴小人,說郎君昨晚派人去雞鳴寺刺殺衡陽郡主,將衡陽郡主害得半死,如今已認了罪,被陛下打入廷尉署大牢了。”

“刺殺衡陽郡主?”李氏顯然不可置信,連連搖頭,繼而說道:“不可能啊,他怎么會派人去刺殺衡陽郡主呢……”

說至此,李氏又挽著顧陸氏的手臂,繼續說道:“母親,夫君從來無心向衡陽郡主尋仇,如今又怎會派人去刺殺她?這定是誣陷!”

“午時已過三刻了?”顧陸氏詫異道:“那子庚怎么還沒回來?”

的確,顧遜平日最晚也只是在兩刻的時候回來,斷不會晚過三刻的,李氏倒是不曾多想,只思忖道:“夫君許是公務纏身,一時耽擱了,母親且去用膳吧,元娘在此等著就好了。”

話音落下,顧陸氏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李氏這便扶著她往廳外走去,豈知婆媳二人才剛走到廳堂外頭,就聽府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卻驚慌失措的大喊著:“不好了!主母!大事不好了!”

李氏已足夠冷靜了,還能想到要第一時間去找顧遜問問清楚,可顧陸氏卻仍在不停的念叨:“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直至此時,李氏也不曾懷疑顧陸氏為何執意要往自己身上攬責,只以為她是因自己一直向顧遜灌輸報仇之念而心存悔恨。

李氏攙著顧陸氏向府門口走去,而顧陸氏這短短路程,幾乎就要癱在她身上,是故另李氏步履蹣跚,寸步難行,小廝見勢,跟過來一同攙扶,方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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