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蕊正在楊員外屋里,指揮著仆從扶楊員外到屏風后拉尿,接尿,忽聽外頭一個喘噓噓的婦人喝罵著,“一個個都是死的嗎?由著外人這般作弄老爺?”
她嚇得眼皮子一跳,忙探頭朝門外看去,就見一個五十多歲穿一領醬色褂子、圓滾滾的婦人扶著丫頭的手怒氣沖沖地走進來。
門口的仆從都紛紛行禮,叫著“夫人安。”
顧蕊明白了,來者是這老頭的夫人。
只是她方才的話聽得有些刺耳,什么叫“由著外人作弄老爺”?她正盡心盡力地給這老頭治病好不好?
楊夫人一腳踏進門檻里,一雙眸子就死死盯在顧蕊臉上,“你就是外頭來的?”
連聲“大夫”都沒叫,像是在不屑地看一個乞丐一樣。
顧蕊心里有些不舒服,不過她早做好心理準備,要想打出名聲來,這些磨難是必不可少的。
“是的,我就是老爺從外頭帶來的大夫。”顧蕊不卑不亢回答。
楊夫人冷哼了聲,不再理她,只一疊聲地問仆從,“老爺呢?怎么不見老爺?”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屏風后頭傳來,“我還沒死呢,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楊夫人聽出是楊員外的聲音,急得就要去屏風后找人,卻被仆從給攔住,“夫人,老爺出恭呢。”
楊夫人這才忍住,卻狠狠地瞪了那個仆從一眼,嚇得仆從渾身瑟縮了下。
跟在她身后的女兒——小名喚做“花兒”的,卻對顧蕊多看了幾眼。
楊員外從屏風后轉出來,一個仆從扶著他,另一個手里捧著一個白瓷的蓋碗,小心翼翼地跟著。
楊夫人看見楊員外,忙緊走幾步,上下打量著,問,“老爺,你這是老糊涂了嗎?這么找了這么個外頭人來家給你治病?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想著生兒子?”
楊員外一聽這話就煩,他都被折騰得兩腿酸軟快站不住了,這婦人來了都不問一聲,只管問什么兒子不兒子的事兒。
“你是怕跟你生不了兒子吧?”楊員外冷哼了一聲,拿話刺她。
楊夫人的身子就幾不可見地顫了顫,卻冷笑道,“老爺不用拿這個說事,就算二夫人年輕怕也生不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楊員外氣得倒仰,這婦人就是有這個本事,自己生不了兒子不說,還諷刺二夫人也生不了,這不是在打他的臉,說他怎么治都生不了嗎?
本來對顧蕊還沒什么信心的楊員外,這會子全把一腔希望都寄托在顧蕊身上了,看著顧蕊道,“你好好給我治,治好了好處少不了你的。”
“好嘞。”一邊看熱鬧的顧蕊,才不想理會這老兩口之間的矛盾呢,指著仆從手里的白瓷蓋碗,對楊員外道,“老爺,該喝藥了。”
那仆從就揭開蓋子遞給楊員外。
屋內,一股子腥騷味兒撲鼻而來,楊夫人拿帕子捂著嘴,瞪圓眼不可思議地望著楊員外,驚問,“你,你真的喝自己的尿?”
楊員外沒理她,楊夫人卻跟瘋了一般指責他,“老爺,你可真是被那個狐貍精迷了心竅了,為了生兒子,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眼見著楊員外不說話一口把那白瓷蓋碗里的尿喝光,楊夫人又轉過來對著顧蕊罵,“說,是不是二夫人安排你來羞辱老爺的?”
顧蕊被她這胡亂安插的罪名給嚇了一跳,忙笑著解釋,“夫人說什么呢,我都不知道還有二夫人這個人。”
“哼,狼狽為奸怎么會老實交代?”楊夫人罵完她,又轉身看著楊員外,痛心疾首道,“老爺,二夫人她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想生出個兒子好把這諾大的家產給霸占了去嗎?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能折騰出兒子來?”
婦人的心思,顧蕊倒是能理解。沒想到楊員外一把年紀了,家里還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兒。
不過人家的家事她沒資格摻合,樂得袖手看熱鬧。
楊員外見楊夫人說出這番話,一抹嘴角的尿,冷笑道,“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你沒給我養家生下兒子,就讓我斷了香火是不是?告訴你,我還非得生出個兒子你看看不行。就算我沒有兒子,這家產也不會是你的。”
這都什么事兒呀?
顧蕊有些頭疼,見楊夫人還一副要吵架的架勢,忙上前對楊員外道,“老爺,您這病要靜養,如今喝了藥,睡一兩日才好。”
“瞧瞧,這不是那狐貍精的人還能是誰的人?我不過說幾句話,她就上趕著要攆我走了。”楊夫人伸出肉乎乎的手指著顧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顧蕊苦笑,她何其無辜啊?她不過就是想治好楊員外的病,打出自己的名聲,將來有個生存之道啊。
楊員外一見楊夫人跟他較真,氣得直喊人,“人都死絕了嗎?還不把夫人扶下去歇著,難道等著我死在這里才算完?”
這話說得很難聽了,仆從也不敢遲疑,忙上前把楊夫人給撮弄下去了。
楊花兒看著楊員外,只默默地行了個禮,就跟著楊夫人退下去了。
楊員外氣得長嘆氣,“看看,好好的孩子都給教壞了,見了她爹連叫一聲都不會。”
顧蕊沒敢接話,這里頭誰知道有什么事兒。
她只是囑咐楊員外,“老爺,趕緊躺著吧,不能動怒,怒擊傷肝,可就前功盡棄了。”
好不容易被灌了十幾碗的牛頭湯,可不能白受罪了。
楊員外乖乖地躺上床,剛要睡一會兒,就聽外頭又是一陣嘈雜,幾個女人的聲氣吵吵嚷嚷的,“老爺,您在屋里嗎?”
“老爺,您怎么樣了?我們能進來看看嗎?”
顧蕊太陽穴突突地跳,一臉的不可思議:這老頭,這是有幾個妻妾啊?原來一個鎮上的富家老頭兒都能娶這么多媳婦的?
她忙朝外看去,就見門口走來五六個花枝招展年紀輕輕的女人,一個個擦著香粉甩著香帕的,扭著腰肢踏上石階。
站在門口等著的陸凌風本來一直看熱鬧的,這會子卻忽然打起噴嚏來,而且一個接一個地打個不停。
顧蕊好笑地看著他,小聲問,“你這是怎么了?”
“阿嚏。”打完一個噴嚏的陸凌風,騰出嘴來,悄聲道,“熏的。”
顧蕊失笑,這人,真是實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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