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好,聽你的。只是我擔心我爹,到現在他們都不讓我去見我爹,聽做飯的婆子說,我爹一來就被他們軟禁了,我想不通這里頭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顧蕊對于自己現在是一百個放心,她爹那頭才是她擔心的,畢竟顧仲書那里沒有個可靠的人。
“這個不難,等會兒叫護院悄悄地過去看看。”三公子鄭重地告訴顧蕊,在他眼里,似乎沒什么難事。
顧蕊就是欣賞這種性格,身為行伍之人,就得有魄力!
這樣的男人,她才看得上眼。
“三公子,你這樣隨意出入,你上司那邊,不管嗎?”事情都安置妥當了,她才想起這茬來。
“咳,咳,”也不知道自己這話哪里出問題了,三公子似乎受驚了一樣,猛地咳嗽起來,嚇得顧蕊忙四處亂看,生怕別人聽見。
“沒事,這段日子沒戰事,管得不大嚴。”三公子的話讓顧蕊有些懷疑,軍中的日子這么輕松啊?
“你上次拿來的藥,很管用,我們將軍說再多要一些。”三公子忙岔開話題。
顧蕊果然感興趣了,細細地問起那兩種藥的藥效來。
三公子悄悄松了口氣,這丫頭,太精明了,要不是自己忽然想起這個,還真不好糊弄過去呢。
顧蕊沒有見著她爹,所以一夜并沒有睡安穩,第二天一大早起來,眼底烏青一片。
小桃進來伺候的時候,嚇了一大跳,“姑娘,您昨兒晚上沒睡啊?”
一邊說著,她就麻利地給顧蕊打來水,服侍顧蕊梳洗了,從簡陋的妝奩臺上翻出一盒粉來,“擦點粉壓壓吧。”
顧蕊點頭,“少擦點,大熱的天,一出汗就糊了在臉上,多難受。”
以前她女扮男裝,都不涂脂抹粉,后來暴露了女子身份,頂多也就擦點自己配的香膏。這香粉她聞著也不是什么好貨,要不是情況特殊,她壓根兒就不想擦。
另一個丫頭給她梳了頭,不過是簡單梳了個發髻,插了一根珠釵,穿上一套淡綠的衣裙,顧蕊就帶著小桃出門了。
沒見著親爹,她得去問問顧老太爺和老太太,把她爹給藏哪里了。
對這府里不熟,顧蕊也懶得自己去找,直接拉了路上一個粗使的丫頭,冷聲吩咐,“帶我去老太太屋里。”
那丫頭戰戰兢兢的并不敢去,“姑娘,奴婢是個粗使丫頭,只管灑掃,并不能去老太太屋里。”
顧蕊廢話一句不多說,直接給小桃使了個眼色,就見那丫頭掏出個荷包來,從里頭捏出一小塊銀子,塞進那粗使丫頭手里。
也并沒有多說一句話!
粗使丫頭的眼睛猛地一下瞪大了,這么多銀子,夠她做半年活了。
“好,我這就帶姑娘去。”銀子在手,粗使丫頭緊緊地攥著拳頭,把手里的苕帚一扔,就頭前殷勤地帶路了。
到了大門口,那粗使丫頭停下來,不敢再往里頭走了,“姑娘,這就是老太太的院子了。”
顧蕊點點頭,跨過門檻,往里頭走。
陳媽媽正端著銅盆挑著簾子出來,一見是顧蕊,臉就沉下來,“姑娘怎么來了?”那語氣,問得很是讓人心里不舒服。
顧蕊也不氣,笑嘻嘻反問,“祖母的院子,我不能來?”
陳媽媽一下子噎住了,這話怎么接?老太太打心眼兒里是不待見這個孽種的,但這話她可不敢明著說。她雖說是老太太的陪房,但再怎么著,那也是個下人身份。
三房的這姑娘,可是主子。
這要是個厲害的,擺出主子款兒來,嗆她兩句,她這老臉往哪兒擱?
老太太總不會為了這個打她名義上的孫女一頓吧?
就算老太太會替她出氣,老太爺那邊也說不過去。
陳媽媽也是個人精,當即就換了笑臉,好言道,“姑娘這話怎么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見顧蕊沒吭聲,她又道,“老太太才剛起來,這會子怕不想見人。”
左右還是一個意思,就是攔著不讓顧蕊進去。
顧蕊為了問出她爹的下落,別說顧老太太屋里了,就算是龍潭虎穴那也要闖上一闖的。
她面上依然掛著笑,昂首闊步往前走,上了臺階,“祖母想是夜里睡得不好才不想見人的,正好我去陪祖母說笑說笑,祖母就有精神了。”
笑話!她正兒八經府里的姑娘,連祖母的面都見不上,傳出去豈不是顧家的笑話!
陳媽媽見她硬闖,就急了,無奈她手里還端著個大銅盆,也不好就扔地上去攔顧蕊,這樣也實在是太難看了。
于是她就扯著嗓子喊,“茜草,三房的姑娘來了,你去告訴老太太一聲。”
門口立著的那個叫茜草的丫頭就上前去攔顧蕊,“姑娘,且等一等,老太太叫進再說。”
另一個穿著掐牙青色比甲的丫頭就趕緊挑了簾子進了屋。
陳媽媽潑了水,也進去了。
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屋里也沒個動靜。
顧蕊急了,開始說怪話,“就這么一件小事,那回話的丫頭都說不清嗎?養這樣的廢物,很該打死的。”
攔著顧蕊的茜草面色很不好看,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顧蕊卻故意拔高了聲音,“陳媽媽也傻了不成?丫頭說不清她也沒了舌頭了嗎?還是老太太上了年紀,聽不見話了?”
茜草不禁倒吸一口氣,好家伙,這才來的三房的姑娘竟然膽大包天,一句話,不僅罵了丫頭,捎上陳媽媽,連老太太都給消遣上了。
換做府里任何一個人,都不敢這么說吧?
她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不過顧蕊沒吃過熊心豹子膽,但卻絲毫沒把顧家這一窩子放在眼里。憑什么呀?她跟她爹在外頭過得好端端的,顧家從來不見個人影,忽而吧啦的把她爹給誆進來,現在又見不到人,她不把顧家給攪合個底朝天,已經很對起他們了。
顧老太太還敢跟她裝腔作勢,打量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呢?
顧老太太正在屋里喝著燕窩粥,聽見這怪聲怪調的話,差點兒沒有氣吐血,砰地一聲把瓷盅子砸在烏木茶幾上,很恨地罵著,“賤人養出來的小賤人,一點禮數不懂!”
陳媽媽趕緊上前指使著小丫頭給顧老太太擦手,自己則好言相勸,“老太太,那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您老可別氣著了。”
顧老太太胸脯子氣得上下起伏,卻又無可奈何地抱怨開了,“也不知道老太爺怎么想的,把這么個煞星給接回來?依著我的意思,由著他們父女在外頭自生自滅算了。長公主那里還沒撕擄開呢,怎么悄沒聲兒地把人給接回來?”
這話陳媽媽可不敢隨便接,但不回話更不好,只好模棱兩可地湊數,“想來老太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這話顧老太太還算是愛聽,也就不吭聲了。
但顧蕊在外頭可不想白等,看著站在面前攔著她的茜草,就對小桃使了個眼色。
小桃就上前一步站在茜草跟前,茜草嚇了一跳,驚慌地問,“你想干嘛?”
小桃也不吭聲,直接上手把她往邊上一推。她是窮人家的孩子,家里兒女多,養不起了才賣了的,常年坐慣了粗活,推個人不費事。
顧蕊則施施然從茜草跟前走過,還慢條斯理來了句,“嫌你礙事唄。”
反正這顧府沒幾個好人,她也不打算看誰的臉色。
茜草想攔時,顧蕊已經自己挑了簾子進了屋。
顧老太太氣了個半死,面色鐵青地瞪著顧蕊,顧蕊卻渾然不在乎,一屁股坐在她對面,瞅著擺滿了一桌子豐盛的早餐,笑著就去摸筷子,“祖母這里好吃的可真多,我從昨晚上進府就沒吃飽,今早可要多吃些。”
也不管顧老太太同意不同意,她直接上手夾菜就饅頭,又自來熟地盛了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著。
什么大家閨秀,什么矜持斯文,在她這里統統不存在。
對付這些居心不良的壞蛋,得用無賴的方式才行!
顧老太太看她吃得香,氣得雙手都在抖,陳媽媽趕緊遞茶給她,“老太太消消氣。”
顧蕊咽下一口饅頭,漫不經心抬頭,裝作不解地樣子,“一大早老太太生什么氣?氣大傷身不曉得嗎?咱們府上不是太醫世家嗎?怎的老太太連這個都不懂?”
話音剛落,就聽見顧老太太連喘氣聲都跟破風箱一樣,呼啦呼啦響著。
顧蕊很是開心,一邊吃著還一邊挑剔著,“這饅頭有些酸啊,也不知道放點堿!”
“快,快扶我起來。”顧老太太要氣暈了,扶著陳媽媽的手要起身。
顧蕊卻不放過這老太太,兩眼一挑,歪著腦袋問,“祖母,你早飯還沒吃呢吧?不吃點再走?”
顧老太太哪還有心情吃飯?沒好氣地瞪著顧蕊,咬牙切齒道,“都給你吃,你自己吃吧。”
顧蕊偷著樂,卻裝作大驚小怪的樣子,“那我就不客氣了。只是祖母你先別忙著走,我還有事兒問你呢。”
顧老太太要走都不能走,心里這個氣啊,聲音都變調了,“你有什么事?”
“事情多著呢,”顧蕊慢條斯理地擱下筷子,朝一邊站著的丫頭伸手。那丫頭也不曉得她要做什么,就去看陳媽媽。
“拿帕子來擦手啊,笨蛋!”顧蕊擰了一把那丫頭的手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祖母,這么笨的丫頭你怎么還放在你屋里伺候,還不趕緊打出去賣了?”
顧老太太真的想吐血了,那丫頭也不敢不給,只好洗了帕子遞過來。
顧蕊擦了手,站起身來,又端過顧老太太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漱口,這才慢悠悠道,“祖母,我昨晚上就沒見著我爹,今天我去看看我爹,你老叫陳媽媽帶我過去吧?”
陸三公子一直沒給她信,她心里隱隱覺得不妙,所以這會子也就開門見山地要人了。
顧老太太聞言面色鐵青地瞪著她,“你爹是你祖父派人接進來的,你該問你祖父去,怎么來問我?”
顧蕊聽話聽音,這老太太是想把燙手的山芋給踢出去?
她偏不準!
“祖父祖母夫婦一體,我爹是你們的兒子,我問祖母不就跟問祖父一樣?”顧蕊說著話又上前一步,臉幾乎要貼在顧老太太面上了,“還是說,祖母壓根就做不得祖父的主,連自己兒子的去向都不知道?”
陳媽媽大驚失色,大喝一聲,“大膽!哪有孫女這么跟祖母說話的?”
顧蕊絲毫不退讓,“哪有下人這么跟主子說話的?還是說祖母年紀大了管不動下人了?”
她的嗓門很大很高,震得屋頂都嗡嗡作響,可把顧老太太給嚇壞了。
她一輩子榮華富貴安享尊榮的,頂多在后宅里興風作浪的,哪里見過這么兇這么野的丫頭?
“來人,來人,給我打出去!”顧老太太氣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顧蕊卻一點兒沒有要走的意思,“祖母,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孫女好好地來給你請安,你怎能說打出去?這是大家子主母該有的規矩嗎?”
“反正昨晚上陳媽媽就說這府里規矩多,姑娘們都過午不食的,估計這也是顧家的另一條規矩吧?”
顧蕊一邊說一邊笑,完全不把顧老太太放在眼里的樣子,徹底刺激到顧老太太了。
她兩眼怨毒地瞪著顧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惡毒的話來,“賤逼生的東西,果然還是下賤!”
“是嗎?祖母倒是高貴,只是連孫女都容不下,連“賤逼”這樣的話都能說出口,倒不知道高貴在什么地方!”顧蕊也不生氣,跟這個老太太生氣還真是不值得。
這些人,自詡高貴,其實最是齷齪。
真正高貴的人,都有一顆良善心,哪里跟這老太太似的,當年容不下她們母女兩個,害得她娘慘死在外頭,到頭來也沒見上她爹一面。
如今她只有一個親爹,絕不能再讓他出事!
顧家要想拿她爹開刀,得先問她答應不答應。
顧老太太被顧蕊的話堵得啞口無言,顧蕊不要臉下流坯子,她可不能撕破臉當著下人的面跟她對罵。那樣,人家只會說她作為長輩容不下小輩!
顧老太太現在很無力,這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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