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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大嬸沒多問，給她夾了幾筷子爆炒油菜，又拿勺子給她舀了一碗肉湯涼上，神情憂慮地嘆了口氣。

小慧一直喜歡學字看書，也喜歡跟在幫廚們后邊兒聽大廚講菜。趙如男成為大廚后還經常教她一些基本功，偶爾還悄悄拿一些邊角料給她練手。這讓馬大嬸很擔心，怕小慧學得越多心就越大，到時候就不滿足于做個打雜的后勤，一心向往更大的地方竄。

馬大嬸當然不是不想她好，而是律法規定不讓女子當大廚，她生怕小慧一個不好就步了趙如男的后塵。“慧兒啊，晚上少看些書，要不白天起不來還總打瞌睡。”馬大嬸舍不得教育她，只能通過委婉的方式勸她少學字、少學廚房里的東西。

孟回知道她的好意，點點頭應道：“我知道啦嬸兒，我頂多看兩頁就睡覺，絕對不耽誤做活。”

三張桌子上的食物很快被解決，大家吃飯的速度都很快，因為吃完還有事情要忙活，連孟回都得開始接著小慧的活往下做。

她抽空把懷里的日記藏到了箱子里，放在一堆衣物下面遮住，快步走出房門加入馬大嬸開始做事。除了打掃廚房中午開灶留下的殘局，她還要清理大廚和幫廚的屋子，把他們換下來的臟衣服拿去院子里，和馬大嬸還有幾個短工大嬸一起清洗。

由于小慧的身體早就習慣了這種活，孟回到晚上吃飯都沒感覺到累。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大師傅，坐在桌邊啃中午剩下的骨頭時，她忍不住悄悄問起馬大嬸：“嬸兒，大師傅去哪兒了？”

馬大嬸從當姑娘的時候就在天香樓做事，后來嫁給了掌柜的遠房表弟，從嫁人到喪夫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里。

她的消息很靈通，店前店后的事都能摸得清楚。“毛不拔把他家大師傅解雇了，咱們掌故的想趁機把人挖過來，看能不能把客滿堂幾個傳家菜弄到手，但主要還是為惡心惡心毛不拔。”

客滿堂大師傅幫毛不拔背了鍋，被天香樓請的混混揍了好幾頓，毛不拔連點兒湯藥錢都不補貼，昨天還對外宣稱大師傅人品不好遭他解雇了。天香樓掌柜覺得這是個報復的好機會，就讓大師傅親自去了那人家里挑撥。

客滿堂好歹是開了近百年的店，手里捏著幾道天香樓都做不出來的菜，等閑人去了都吃不著。孟回癟癟嘴，道：“毛不拔能把菜譜給外人？肯定捏得死緊誰都不告訴！何況他臉皮那么厚，誰能惡心得了他啊？大師傅去了也白去。”

一想到大師傅，孟回就很糟心。這次主要任務還有學做菜，而且還得學只有大師傅才會的“天香銀芽”！她剛聽到趙如男的第二心愿時，還以為這事兒輕輕松松，至少比查明真兇簡單，結果一過來才知道想學菜比登天還難。

要是穿過來是個男的，她還能努把力證明自己有天賦有實力，大不了就留在這里多干兩年幫廚。可她偏偏穿成了小慧，連學人家趙如男女扮男裝的機會都沒有，完全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大師傅不愛把菜譜記在紙上，防的就是有人偷竊，他全都記在腦子里，給弟子傳授的時候都是關上小廚房的門私下教導。直到現在，天香樓還只有方知難得了他真傳，知道天香銀芽的具體做法，偶爾還會上灶給不那么貴的貴人們做一做。

想從方知難這里下手也不容易。一生無子的大師傅看上他，不僅僅是看中他天賦高，還看中了他對人對己都很嚴格，嘴巴緊得撬都撬不開，孟回懷疑就算嚴刑逼供他都不一定能把菜單吐出來。

正因為他是這種性格，所以前幾天才會怒斥趙如男，完全不會顧及她有沒有苦衷。

孟回放下啃得精光的棒骨，端起一碗骨頭湯喝了一口，晚上又熬煮加熱鍋，比中午喝起來更加濃稠。里面混合了煮化的肉絲，一入口唇齒留香。她頓時被這用雞湯熬煮的大骨湯給迷得不行，感覺鬼生都要圓滿了。“嬸兒，明早吃啥？”

“你這丫頭，這頓還沒下肚呢又惦記明天！”馬大嬸哭笑不得，打趣了她一句才道，“給你搟面條吃，麻醬涼面，成不成？”

“嘿嘿嘿，成！我也早點兒起來幫手！”孟回很狗腿地賣乖，馬大嬸的廚藝其實不比幾個幫廚小哥差，但她只能用小灶單獨開火做來自己人吃，絕對不能端去外面招待客人。小慧本身的廚藝也很好，看得多了吃得多了，肚子里多少都有點兒貨。

孟回還知道，小慧心里早就種下了想做廚子的念頭，在趙如男死后，這個念頭不僅沒打消反而更強烈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幫小慧一把，一般情況下占用人家身體她都愿意幫幫忙，可這件事畢竟是違反當朝法律，要是幫了倒有可能是害了她。

夾起一筷子涼拌三絲，芝麻油的香味混合香辣味在口腔亂竄，脆爽口感讓牙齒都感覺到很滿足，一道小小的涼菜都和平常吃到的不一樣，孟回一嘗就憑小慧的本能分析出這是二師兄拌出來的。

這個朝代重晚餐輕早午餐，天香樓后廚的人吃得自然不可能差。除了大骨湯和涼拌三絲，桌上還有一盤明油亮芡的宮保魚丁、一盤色澤紅亮的肉末燒豆腐，大廚和幫廚們晚上愛喝點兒小酒，是以他們的桌子上還佐有椒鹽油炸花生米下酒。

孟回覺得她現在吃到的就已經是好菜了，每一道都讓人食欲大增，恨不得能再多生一個胃出來多吃一碗飯。她實在無法想象大廚和大師傅做去前廳的菜是個什么味兒，特別是傳說中的天香銀芽，從開店至今，嘗過的人無一不反復念叨這菜的好，為這菜寫詩的文豪都不下五十個。

“嬸兒，怎么樣才能吃上天香銀芽呢？”孟回忍不住問道。

“這還不簡單？”馬大嬸放下筷子笑瞇瞇地瞅了她一眼，“早點兒吃完回屋里睡覺就能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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