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回告訴她計劃開始，她就一直處于叨叨狀態，美艷的眉眼都皺成了一團，口中嘟嘟囔囔像個沒拿到糖吃的小孩子。

孟回坐在床角的地面用連接器查看消息，耳朵自動“屏蔽”了老板娘，自從得到了仿生人的記憶，她很快學習著用這具改造人肉身做很多極限活動。倒不是速度和攻擊這種大動作，而是“關閉”五識五感這種人類做不到的小事情。

嘉莉和二十七可就沒她這么幸運了。兩人聽老板娘王八念經整整半個小時，連二十七都開始唉聲嘆氣，恨不得躲進盥洗室不出來。

嘉莉是個熱血青年，跪坐在床上試圖把無精打采的老板娘拖起來，一臉正義地道：“老板娘姐姐！為了地面居民的未來，為了我的自由，我們應該打起精神反抗耶路城的獨裁統治！”

“這樣啊......”老板娘軟綿綿地應道，“可是這跟送死沒區別嘛，我實在打不起精神......”

“老板娘姐姐！難道你不想獲得更多資源嗎？耶路城把我們種出來的糧食全都提走，讓我們吃那些合成食物，難道你不想吃得更好、住得更好嗎？”嘉莉黑亮的眼睛里閃爍著小火花，繼續給老板娘打雞血。

“我以前也吃得好住得好！根本沒有必要反抗嘛！”老板娘幽怨地瞥了孟回一眼，“一不小心交錯了朋友，還是要傻乎乎去送死的朋友！我的命怎么這么苦......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嘉莉垂下頭重重一嘆，對老板娘徹底無語，無力地躺在她身邊自言自語起來。

“好想回到小時候啊。那個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在乎天上有一座城，不在乎食物，不在乎新城的嚴密監控和舊城的破舊，一切都新奇極了。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是探險的秘境！”

“我跟小伙伴一起尋找廢墟里的‘寶物’，對我們來說什么都是寶物！”嘉莉看著冷冰冰的天花板露出懷念的笑容，“媽媽每天去大學上課，回來會給我講好多好聽的故事，我們的小伙伴們從來都沒聽過他們的父母講故事。”

“我把這當成秘密，因為媽媽說不能把故事告訴任何人，否則會引來麻煩。后來我才知道這些哄小孩子睡覺的童話都是耶路城里流傳的。”嘉莉嘆了口氣，又惆悵起來，“想想也是，地面生存不易，誰還有心編織童話？”

老板娘輕閉著眼，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但微微顫動的濃密睫毛出賣了她。

“進入學校后，我的美好童話世界終于崩塌了。聽老師講起自由之戰的每一場戰役，看到記錄下來的每一幀畫面，那些沖擊炮轟就像砸在我腦海里，天空中的城市對我來說不再是沒有意義的‘死物’，而是活生生的敵人。”

嘉莉頓了頓，轉頭看向二十七。

“你當年也會這樣嗎？泰格。看到你的祖先在毒霧里痛苦掙扎，成為白發白瞳的變異人，一代接著一代像詛咒一樣傳下來，你會憤怒嗎？有強大的實力是很好，可代價呢？你耗費了多少年才學會壓制心中的暴戾？”

“五十年，我花了五十年。”二十七本就嘶啞的聲音變得更加干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靠著墻壁的身子不自在地動了動。“本來進入大學可以得到全新人生，可是少年時期的朋友又把我帶入了泥潭。”

嘉莉眼中含著悲憫，語氣激憤：“自相殘殺，弱肉強食，不擇手段，這本來該是動物世界的生存法則，而我們明明是有理智的人類！哪怕是科技不如現在的遠古年代，都沒有像我們現在這樣混亂無序！”

“這一切都是那些自以為上等的耶路人造成的！他們一代代用我們的血肉做養料，他們永遠不必把心思耗費在務農務工這樣的小事上，他們有那么多的時間和資源用來繼續發展，研究出更強大的武器來奴役我們。”

聽到嘉莉越來越憤怒的聲音，老板娘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睫毛不住顫動，早就學會不在乎的心中終于有了一絲觸動。

“我們不能發展自己的科技，研究方向都需要通過辦事處審核，一旦和‘武器’、‘飛行器’、‘人工智能’相關的課題都會被駁回，到現在連像樣的課程都沒有了。”

嘉莉說到此忍不住譏笑道：“諷刺的是，他們一心想往外星殖民，可是不管技術方面還是人文方面都很難有突破，是以破天荒給了我們地面下等人機會，讓我們往這方面發展，一旦有突破就會被奪走成果。”

孟回早就沒有再‘屏蔽’房間里的聲音，她想到，或許雅娜就是負責監視星際殖民學發展的間諜，她的任務多半就是防止地面人暗中發展科技，一旦有所突破，她就應該立即上報成果、并對地面科技再次進行打擊。

嘉莉后來的話證明了她的分析，但雅娜早在嘉莉一天天長大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地面的人們，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都開始動搖。

“在媽媽的幫助下，系里的教授和學生沒有研究距離我們極其遙遠的移民科技，全都在暗中研究飛行器，尋找可以制造機器的金屬、尋找能夠啟動機器的燃料。我們近幾年有很大突破，幾乎快要接近戰前時期的理論！”

嘉莉語氣變得哽咽，雙眼中完全沒有一絲喜悅。

“可是不管我們多么謹慎，他們還是發現了！審判公司的獵手本來想把我們全部帶走，校長和教授們一直激烈反抗，最終他最終才妥協，只帶走了我媽媽。”

新城大學中有很多關于工農方面的研究，耶路還需要依仗他們，所以暫時達成了不可能長時間維持的和平。“當發現學校外面的電子蠅增多時，我就打定主意要帶著核心小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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