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喜歡的事情做,每天的狀態看起來都不一樣。
秦老師在忙活新廠的短短半月里精神了許多,整日眉開眼笑,年輕了起碼十歲。加上孟回和伍鑰整天攛掇她收拾打扮,看上去跟不到五十的人都有一拼。
秦家三人本來就踏實能干,以前田大器把持著所有事不放手,他們沒有發揮的機會,現在一上手才發現其實并不太困難,跟著以前的流程走都沒有什么問題。
新廠轟轟烈烈地開了工,試驗階段弄出來的一批醬料賣得飛快,秦家秘制醬料廣受歡迎,孟回那兩種配方更是引起了各方關注。還有不少私人會所、高級酒樓找到秦老師,想和她談一談獨家合作。
秦老師一家和孟回商量了一個下午,最終還是沒有和任何人簽訂獨家協議。一時的高昂價格是很吸引人,但這兩種醬明顯能火,長久經營下去肯定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伍鑰和孟回都被秦老師捉了壯丁,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說是省得兩人整天窩在家里看綜藝吃零食,遲早變成歡樂肥宅姐妹。
兩人都一眼看出了秦老師暗戳戳打的小算盤,因為每次她們出動,都一定會遇上一些年輕有為的青年男士。秦老師暗中觀察了一陣,發現兩個丫頭都對談戀愛沒興趣,才又默默收起了撮合的小心思。
接到法院開庭的通知的時候,新廠已經順利進入正式營業階段。秦老師眼見伍鑰開了竅,變得獨立自主,便放心地讓她去處理私事,自己沒有再陪伴身邊。
孟回閑著沒事,開庭當天起了個大早,和伍鑰一起去了法院。她不愿意在這時候摻和進生意里,以免秦老師又要苦口婆心勸她留下來。
兩份醬料配方對她來說不算什么,能夠把廠子經營好是秦家人能干,不管他們因此賺了多少錢都是應得的,愿意拿出一部分錢替她報恩都讓她無比感激。
秦老師和家人商量后,甚至還提出給她一半股份,孟回自然是連連拒絕。她死都死了,根本用不上錢,就算沒有死,她也不愿意占這么大便宜。
要是以前沒有秦老師教導,她說不定就在謾罵詆毀和無限自卑中黑化,三觀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坐在前往法院的出租車上,孟回一路看著家鄉的變化,心中的懷念和不舍完全消散,因為她深深感覺到這里已經不屬于她了。
逐漸加高的電梯樓,越來越多的公園和休閑場所,代替了她曾經獨自走過的陳舊小區,掩蓋了她留在這里的記憶。
好的,不好的,都終將過去。
孟回抬眼望向天空,依舊艷陽高照,碧藍如洗,這個世界和每一個世界的規則,都不會在意任何人的逝去。
她必須走出來,從過去的卑微中脫離,從被拯救的角色中脫離,成為一個真正的仙者,盡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別人。
出租車到達法院的時候,孟回身心通透,再沒有對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苦悶。她知道因為她的到來,影響了伍鑰和秦老師的人生軌跡,讓她們從此能過得更好,這就已經足夠。
“小回,我們走吧!”伍鑰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自信,滿足,還有歷經滄桑后的淡然。
孟回點點頭,挽著她伸來的手一起上了臺階。剛走到法庭門外,就看到田家人滿臉喪氣加戾氣,看向她們兩人的眼神極度不善。
田母最按捺不住心里怒火,站起來指著兩人鼻子破口大罵,用盡了難聽的詞來侮辱二人,幾乎可以寫成一本《經典臟話集》。
伍鑰靜靜地注視著田母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個竄上跳下的小丑。這個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的女人,眼神里滿是紅血絲,看上去疲倦至極,哪怕聲音再大都掩飾不住她神情中的慌亂。
從前,田母總是高高在上地指責伍鑰的一舉一動,逢人便說她高攀田大器,高攀他們田家。現在她色厲內荏,再不敢拿“高攀”說事,罵的難聽,卻毫無意義。在兩人沉默平靜的注視下,漸漸失去了最后一絲底氣。
田大器經過這段時間的“求和”,深深意識到伍鑰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伍鑰。
他一開始不明白,為什么伍鑰去美國的時候,看上去還那么唯唯諾諾,短時間內卻變得像個冷硬的女強人。通過親戚的描述他才想通,幫助伍鑰改變的正是那個不起眼的小姑娘,然而他至今都不知道人家是誰。
“媽,別罵了。”田大器沒有抬頭,聲音嘶啞,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斗志。
聽到他的話,田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坐到他旁邊摟住他的肩膀不斷安慰。“我的兒啊,俺們這是遇上喪門星,倒了大霉,等過了這一段就能翻身,把那些惡人全都踩在腳底!”
田大器聽后沉默了三秒,忽然笑出了聲,從小聲的笑到哈哈大笑,最后居然連眼淚都笑出來了。田父田母看到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失了神,嚇得哇哇大叫,把法警都給引來了。
“鬧什么鬧!馬上要開庭了,都進去安安靜靜等著!”
田父田母正想指責法警不關心人民群眾,田大器忽然停止大笑,先一步開了口:“我們這就進去。爸,媽,你們和大哥、弟妹就別去了,在外面等著吧。”
他說完看也未看家人一眼,帶著鄙夷、無奈、痛恨等復雜情緒,走進了敞開的大門。
兩個小時后,孟回挽著伍鑰平靜地踏出法院大門,田家人沒有了囂張氣焰,像是一群喪家犬,他們開始指責對方的過錯,父母子女、夫妻妯娌,全都在互相埋怨。
田大器被判六年有期徒刑,轉移到美國的資金必須全數歸還,屆時再由法院判定哪些該返給伍鑰,哪些該賠償給合作商。
他和伍鑰的夫妻關系不復存在,兩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宣判結束后,無論是田大器還是田家人,都沒心情去考慮,遠在異國等待愛人歸去的Amy究竟該何去何從。
坐上出租車,伍鑰帶著微笑,溫和而平靜地道:“終于可以回家了。”
孟回沖她回了一個微笑,心里默默地想,她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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