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病逝后頭兩年，家里倒是沒催他，到第三年，開始有意無意地給他相看、介紹女人：有年齡相當的離異女或是寡婦；也有小他幾歲、因相貌平平遲遲沒落實對象的老姑娘，一開始拗不過老父老母會去見上一面，可話不投機居多，后來干脆被他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

直到四十二歲生日那年，被同事拉著去飯館慶生，遇到了歸國沒多久的范玲玲。雖然大她五歲，可差距太大了：四十二歲的他仿佛已經老成半截身子躺入棺材的糟老頭，三十七的她卻依舊容光煥發、風情萬種，穿著一襲艷紅色的波西米亞喇叭袖長裙，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風韻。

打那之后，他的眼神只為她停駐。

可內斂的性格，加之老古板的年紀，實在做不出轟轟烈烈的追求，只能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先讓她知道他的存在、再讓立志單身的她接受并習慣他的存在，直至水到渠成……

眼下，他已經四十七了，和他同齡的，兒女結婚早的，確實都抱上孫子、外孫了，他要再不努力，兒子、閨女都不見得有機會抱。

“吃好了嗎？吃好就走吧！”

“你有急事？”范教授疑惑地看他。

“嗯。”

范教授見他不肯多說，以為還在生氣，傲嬌的死老頭，氣性真大。可到底心虛，只得拎上包包，乖乖跟他上車。

不想，他直接開回了家，大白天的，把她拉進臥室壓上了床。

“……”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害臊。

事后，她忍不住問：“老常，你沒事吧？”

總感覺他受了什么刺激。

“我和小徐就隨口聊聊，女人嘛，你知道的，話題總歸就那些，沒別的意思。而且我這個年紀，難道還跟個小年輕顯擺我倆婚后生活多恩愛啊？這種事，我們倆心里清楚就好了嘛。”

“你沒別的意思，我有。”

“啊？”

“生個孩子吧！我這么努力耕耘，你怎么還不懷上？”

娘的！她幾年前還一心想做個快樂的單身富婆，三年不到被個死老頭騙進婚姻墳墓……呃，是婚姻殿堂還不夠，居然還想讓她做個高齡產婦？

“你的體檢報告我看過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態和三十出頭的婦女差不多，談不上高齡產婦。”

“你去年找校長辦內退的理由是什么？”常院長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受益于長年舞蹈而柔軟非常的身體，眸底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如果我跟他說，你的身體其實壯得像頭牛……”

沒等說完，被范教授一把捂住了嘴。

“好吧好吧，你要是有本事讓我懷上，生就生。”

她辦內退是不習慣除上課以外的硬指標壓力，她喜歡音樂、喜歡帶著學生唱啊跳啊各種表演，但不代表她適應國內大學任教時三天兩頭需要完成的論文、公開課評價等任務。

不勝其煩之下，不羈愛自由的范教授，干脆以身體不適為由辦了病退，跑到峽灣漁村定居，看看美景、吃吃美食，順便給高中生上上聲樂課。別說身體本來就沒不適，心情一好，吃嘛嘛香、身體更棒。

常院長被她話里的“有本事讓她懷上”勾得二振雄風，誓要讓她給自己誕下個孩子，不拘男女。

范教授以夫妻倆的名字為峽灣私立中學注資一百萬，陸五嬸聽說后，也送了張支票過來，說音樂老師都注資了，她這個美術老師總不好一點意思都不表示。

“不多，就五十萬。你別有壓力，你五叔說，就當結個善緣。早些年我們給各地廟宇捐的香火錢累計比這還要多呢。”

徐隨珠聽婆婆提過一嘴，說五叔五嬸最初其實是很想要孩子的，看過名醫、喝過湯藥，到各地廟宇拜過菩薩。正如他們說的，捐出去的香火錢都不曉得有多少了，后來見實在懷不上，五叔才瞞著五嬸跑去結了扎。

徐隨珠不確定這年代的醫院有“結扎復通術”了沒，不過就算有，也不能是她來勸。回頭讓包子爹探探五叔的口風吧。畢竟五嬸已經四十多歲了，高齡產婦風險大。

添了兩筆注資，橫豎要去更改注冊資料——增加投資人，徐隨珠就問林玉娟有沒有興趣注資。

“好啊好啊！”林玉娟二話不說，給她家傅總打了個電話，不到一刻鐘，傅總夾著個公文包過來了，當著徐隨珠的面開了一百五十萬的現金支票。

這么一來，峽灣私立中學的最大股東仍然是徐隨珠，注冊資金卻從兩百萬增加到了五百萬。

九四年，五百萬注冊資金的民辦學校，擱全國也排得上大企業了。

變更手續辦完，徐隨珠做東，請幾位校董到家里吃火鍋。

這次不以海鮮為主，而是以黃牛肉為主：用牛油、茴香、靈草、桂皮等大料熬了兩三個鐘頭的牛油湯底、勁道Q彈的撒尿牛丸、切成薄片秘法腌制的牛肉片以及牛百葉、牛大骨、牛筋……吃得大伙兒直呼過癮。

“驍哥，什么時候再去廣安縣記得叫上我啊！”傅總一邊給媳婦燙她喜歡的牛百葉，一邊說，“要不年前再去一趟？小娟生完也有牛湯喝。”

林玉娟的預產期在年后，但剛開年烹牛宰羊的不吉利。

“到時候看吧，不一定有時間。”陸馳驍說。

“年前你們單位還要加班啊？”傅總替他喊苦，“大冬天的難道還跑出去考察？”

“我是不忙，但我們徐老師忙。”陸馳驍偏頭看了眼孩子媽，“她元旦可能要去趟海城，回來還要忙期末考的事，年前不會輕松。”

“嫂子元旦要去海城？”

“嗯，同學會。”徐隨珠笑著說。

張雪琴的信她前兩天就收到了，但還沒考慮好去不去。

“嫂子沒空我們大老爺們組個隊啊！”傅總提議。

反正他家林妹妹大著肚子去不了，讓他一個人看驍哥、嫂子撒狗糧，擔心牛肉還沒買先被狗糧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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