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好。
一名少女在酒肆前駐足,看著緊關的店門目露遲疑。
站了一會兒,她眼波掃過青色酒幌,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店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姑娘是想吃酒么?”女掌柜在大堂隔窗看了少女片刻,雖然還未到酒肆開門的時間,想了想,還是出來問一問。
身為一個合格掌柜,自然不能放過一個可能的客人。
“這間酒肆——”少女猶豫了一下,“是駱姑娘開的嗎?”
女掌柜一怔,隨后點頭:“對,咱們有間酒肆的東家是駱姑娘。”
“那……是還沒開市么?”
女掌柜笑了:“昨日就開市了,不過咱們酒肆只做晚市。姑娘要是想吃酒,就請晚些來。”
“這樣啊。”少女恍然,又帶著驚訝。
恍然自然是知道了為何這個時候店門緊閉,驚訝則是只做晚市的酒肆簡直聞所未聞。
不過想想東家是駱姑娘,似乎又沒有什么不可能。
少女把一個錦盒遞給女掌柜:“晚間我不便來。麻煩掌柜對駱姑娘說一聲,就說許姑娘昨日不便出門,今日特來送賀儀。”
女掌柜接過錦盒,問道:“敢問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掌柜說許姑娘,駱姑娘應該就知道了。”少女說到這頓了頓,加了一句,“我住在表姨那里。”
女掌柜目送少女離去,倒是沒有太在意。
駱姑娘開酒肆,有手帕交送個賀儀之類的太正常了。
這就是女掌柜誤會了,駱姑娘壓根就沒手帕交。
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當然不能算手帕交,那是有共同愛好的狐朋狗友。
駱笙來到酒肆聽女掌柜說起此事,便知道來人是她的外甥女許芳。
打開錦盒看了看,里面是一對如意吉祥結,綴著小小的金貔貅。
東西不算貴重,勝在心意。
駱笙想了想,吩咐紅豆:“裝一盒鹵牛肉,送到寧國公府上。”
有來有往,一來二去就算有了交情。
這一點她清楚,許芳也清楚。
還沒到下衙時間,趙尚書就打發林騰去叫堂弟,并定好在有間酒肆碰面。
熬到下衙,趙尚書腳底生風往酒肆趕,因為走得急撞上了才從國子監出來的林祭酒。
“趙尚書走這么快干什么?”林祭酒揉了揉肩頭,笑道,“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撞散了。”
論年紀,林祭酒比趙尚書還大一些。
“去吃酒。”遇到同僚就不好表現太急了,趙尚書壓抑著腹中饞蟲道。
林祭酒年紀雖大,眼神卻好,哪怕趙尚書竭力克制也從他身上看到了急切。
吃個酒怎么還心急火燎的?
老祭酒一時起了好奇心:“這么說,我大孫子回去了?”
“沒有,我叫著他一起去吃。”說到這,趙尚書有些心虛。
他不只叫了林祭酒的大孫子,還叫了二孫子呢。
林祭酒輕咳一聲:“要是沒有外人,方不方便算我一個?”
趙尚書猶豫了一下。
“沒外人吧?”林祭酒又問一句。
趙尚書扯了扯嘴角:“沒外人。同去,同去。”
就他是個外人。
二人并肩穿過官署林立的街道,拐進了青杏街。
“趙尚書就在這里吃酒嗎?離著衙門還挺近的。”
“是啊,勝在方便。林祭酒注意腳下,酒肆就在那里了。”
林祭酒腳步微頓,遙望著趙尚書所指的一間酒肆門前招展的幌子,瞇著眼念道:“有間酒肆。”
“林祭酒好眼力。”
林祭酒拈須笑笑:“大俗即大雅,倒是有些意境。”
趙尚書顧不得接話,腳步不由加快。
他不在乎是俗還是雅,只在乎好不好吃。
林騰與林疏比趙尚書先來一步。
站在酒肆門口,林疏一臉無奈:“大哥,我今日本來有約了。”
林騰不好意思道:“回頭我請二弟的朋友吃酒賠罪。”
“要不把他們叫來——”
林騰急急打斷林疏的話:“不成。”
林疏一愣,不解望著林騰。
大哥雖然不大愛說話,性情卻是爽快的。今日這是怎么了?
還能怎么了,當然是因為貴啊!
林騰一想堂弟要是帶著幾個朋友來吃他,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有間酒肆一頓飯,他得把家中為他娶妻準備的銀錢提前開支了。
祖父不打斷他的腿才怪!
對堂弟當然不能這么說。
林騰勉強露出個笑容:“還沒跟你說,今日還有趙尚書。”
林疏更詫異了:“大哥與上峰吃酒,為何叫著我?”
他還以為是兄弟兩個聚一聚。
這時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二位到底是進來,還是不進來呀?”
兄弟二人聞聲一看,是個嬌俏活潑的女小二。
林疏對林騰低聲道:“大哥,我怎么看著這女子有些面熟?”
“進來再說。”林騰把林疏拽了進去。
林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打眼一瞧就望見了柜臺邊的素衣少女。
林疏震驚著扭頭,看向自家兄長。
領他進狼窩,這不可能是他大哥!
“林二公子好久不見,好像長高了。”駱笙含笑打量著林疏。
林疏:“……”那種好像被祖母打量的詭異感覺又來了。
不過這倒讓他莫名心安了一點兒。
畢竟祖母那一輩的不大可能搶他當面首。
駱姑娘前些日子把表弟帶回大都督府的事他聽說了,為此還偷偷去見了表弟。
雖說駱姑娘此舉歪打正著算是幫了表弟的忙,可表弟看起來受到了嚴重打擊……
“紅豆,領兩位林公子去窗邊坐。蔻兒,端幾樣小菜來。”
“小菜?”林騰驚了一下。
什么小菜?
駱笙微微一笑:“贈送的小菜。”
林騰沉默著看向林疏。
林疏一頭霧水:“大哥看我做什么?”
林疏什么都不想說,并坐了下來。
不多時蔻兒端上來個托盤,不大的托盤上放著四個顏色各異的瓷碟。
“紅油青筍。”蔻兒放下白瓷碟。
“油酥茴香豆。”這是櫻桃紅的瓷碟。
荷葉綠的瓷碟中:“紫薯涼粉。”
蔻兒把最后一個淺粉色瓷碟放下:“水晶蝦凍。”
林騰盯著紅木飯桌上的四碟小菜,久久沉默著。
林疏則趁著蔻兒收走托盤,壓低聲音問堂兄:“大哥,你說實話,這里吃飯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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