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焱雙手環抱胸前,神色陰冷:“與其擔心你的胡子,不如擔心一下你現在的處境。”
“什么都沒我的胡子重要,你們究竟干了什么?”絡腮胡子顯然無法接受一覺醒來胡子不見了的沉痛打擊,撕心裂肺吼道。
至于處境?
還有比胡子沒了更糟糕的處境嗎?
蔻兒不樂意了:“還能干什么呀,不就是把你胡子給剪了嘛。畢竟是要送去錦麟衛詔獄的,難不成想用胡須遮掩容貌?我跟你說,犯了罪想逃避是不行的呀……”
錦麟衛?
絡腮胡子正被這三個字震撼著,又聽那嬌滴滴的小姑娘說什么犯了罪——
他猛地跳了起來:“誰犯罪了!”
紅豆撇嘴:“喲,合著進京路上打劫我們叫花肘子的不是你了。”
絡腮胡子猛地漲紅了臉:“我打劫的是真金白銀!”
打劫肘子的是小七那個傻蛋。
等等,小七呢?
絡腮胡子左右四顧,臉色由紅轉青:“你們把小七怎么樣了?”
“你放心,那黑小子好好的。倒是你,跟我走一趟吧。”石焱伸出手,按住絡腮胡子肩膀。
絡腮胡子用力掙脫,卻發覺那只看似輕飄飄落在他肩頭的手有千斤重,根本無法脫身。
“你們真沒傷害小七?”顧不得自己將要如何,絡腮胡子追問。
“我們傷害一個半大孩子干什么,他可是受害者。”石焱冷冷道。
受害者?
絡腮胡子聽出不對來:“什么受害者?”
石焱指向站在角落的秀月:“黑小子是她的侄兒,從小就走丟了,多年苦尋不著,原來是被你們山匪給搶走當了小山匪——”
“胡說,小七明明是于叔的侄子——”絡腮胡子激動反駁,意識到失言猛然閉嘴。
“于叔又是哪個?”石焱問。
絡腮胡子閉口不答。
石焱冷笑:“既然不說,那就跟我去錦麟衛,想必到了那里你就樂意說了。”
絡腮胡子一聽錦麟衛,勃然色變。
他雖是山匪,也知道錦麟衛的厲害,進去了是有死無生,還會受盡非人折磨。
“你們,你們憑什么把我送去錦麟衛?”絡腮胡子有些慌,“就算我是山匪,把我送去順天府還不行么?”
他一個山匪,沒資格去錦麟衛啊。
紅豆噗嗤一笑:“憑什么?就憑我們姑娘的父親是錦麟衛指揮使。不把你送去錦麟衛詔獄送哪里?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
蔻兒一扯紅豆衣袖:“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這么用的呀。”
而絡腮胡子已經嚇傻了,喃喃道:“女魔頭是錦麟衛指揮使的女兒?”
石焱加大手上力氣把絡腮胡子拍清醒:“我勸你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反正你是死是活,黑小子以后都有親姑姑照顧。你想想有硬撐著的必要嗎?”
絡腮胡子一想也對呀,小七要是那丑女人的侄子,而他是小七的大哥,那不就成了一家人。
他為啥硬撐著不說呢?
這時駱笙走了進來。
“秀姑留下,你們先出去吧。”
等到紅豆幾人出去,駱笙施施然坐下,對秀月道:“有什么想問的就問。”
秀月遲疑了一下。
駱笙微笑:“需不需要我也出去?”
秀月糾結一番,緩緩搖頭:“姑娘不必出去。”
駱笙唇角笑意深了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秀月背負著王府滅門幸存者的秘密,戒心十足。
而這一次小小的試探,可以看出秀月潛意識里對她已經有了一定信任。
或許,秀月比誰都更希望她就是清陽郡主。
“你說一說于叔的事兒。”秀月竭力平靜著說出這句話。
“于叔啊,是十二年前主動投奔咱們黑風寨的。說與家里人失散了,一個大男人不知怎么養活一個嬰兒,所以投奔寨子尋一條活路……于叔能文能武,我識的幾個大字就是于叔教的……”
駱笙與秀月靜靜聽絡腮胡子講述“于叔”的點點滴滴,漸漸勾勒出那個男子的模樣。
“他,他會用樹葉吹曲子?”聽到這里時,秀月再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對啊,于叔特別厲害,一片普通的葉子都能吹出好聽的曲子來。”絡腮胡子兩眼冒光,已經陷入了對“于叔”的盲目崇拜。
駱笙突然發現絡腮胡子臉上沒了胡子后,丑是丑了點兒,瞧著卻最多三十出頭的樣子。
“于叔比你大多少?”有了這個發現,駱笙問。
絡腮胡子收回思緒,不好意思笑笑:“于叔只比我大八歲。”
大八歲?
駱笙皺眉。
她記得十二年前秀月的未婚夫二十出頭,如果現在還活著也不過三十三四歲,要是這樣年紀似乎有點對不上了。
“你——”駱笙擰眉打量著絡腮胡子。
絡腮胡子更不好意思了:“我其實才二十五……”
駱笙素來沉穩鎮定,也難得驚了一下,不由深深看了絡腮胡子一眼。
只有二十五歲嗎?這可真不像啊。
絡腮胡子顯然對這樣的目光不陌生,黑著臉敢怒不敢言。
當他留胡子是為了遮住俊美無儔的臉嗎?
他十七歲的時候就常被人當成三十的,這才一怒留了胡子。
“你能唱出他常吹的曲子嗎?”秀月沉默了許久,顫聲問。
“讓我想想。”絡腮胡子回憶了一下,哼唱起來。
那是被絡腮胡子唱出來后,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一首小曲兒,卻跑不走其中的甜蜜與哀傷。
秀月眼中蘊了淚,顫聲問道:“他,他是什么時候去的?”
絡腮胡子也難過起來:“于叔五年前去的,去之前特意叮囑我要照顧好小七哩。你們到底把小七藏到哪里去了?”
他望著秀月,滿眼狐疑:“你真的是小七的親姑姑?那和于叔是什么關系?”
秀月雙手掩面,肩膀一直顫抖著。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心大如絡腮胡子也能察覺到眼前這面貌丑陋的女子發自心底的悲痛。
絡腮胡子不吭聲了。
駱笙也沒有出聲。
就這么過了不知多久,秀月緩緩放下手,露出布滿淚痕的臉。
她輕聲說:“我是他妻子。”
這一刻,駱笙忽然濕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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