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贈菜,趙尚書與錢尚書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至于酒肆很快要歇業——吃飯的時候,不想這么糟心的事兒。
衛晗一頓飯則吃得安安靜靜。
來去都是一個人,不安靜也不行。
至于衛羌——自從那次請了一次客,再也不敢輕易開口說做東這種話了。
一個黑瓷罐映入眼簾。
正悶頭喝酒的衛羌抬眸,就見駱笙不知何時走過來,立在桌前。
“這是——”衛羌帶著酒氣開了口。
他喝了一壺橘子酒、一壺燒酒,隱隱有些頭暈。
“腌蘿卜皮。”駱笙笑盈盈道。
衛羌不自覺皺眉:“今日沒點這道菜。”
“贈送的。”
衛羌心里一驚,酒醒了兩分:“今日花銷不大,為何會有腌蘿卜皮贈送?”
一道涼涼視線不知從何處投過來。
衛晗捏著酒杯,面無表情。
他也想知道原因。
“因為酒肆要歇業,今日來吃酒的客人都有腌蘿卜皮贈送。”駱笙說罷,向衛晗走去。
衛羌盯了少女背影一瞬,再垂眸看著靜靜擺在桌面上的黑瓷罐,一時心情復雜。
他還記得那次帶了一罐腌蘿卜皮給玉娘,從玉娘臉上看到的感動。
而他已經有些日子沒去過玉娘那里了。
駱笙微微揚了揚唇。
有了這罐腌蘿卜皮,衛羌就有了去見朝花的臺階。
而腌蘿卜皮是從有間酒肆得到的,順口提到酒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只要朝花想見秀月,聽到她會帶酒肆大廚參加秋狩的消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
她相信以朝花的聰明能夠做到。
衛晗默默看著拎著黑瓷罐的少女在他面前站定,明眸流波,唇角輕揚,似是想著什么高興事。
想一想駱笙是從哪一桌過來的,年輕的王爺隱隱有些不快。
他才是酒肆的老顧客,駱姑娘卻先給太子腌蘿卜皮,還給的如此愉快,這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掃一眼桌上擺著的四碟贈菜,忽然覺得那晶凍一般的水晶蝦仁、金黃酥脆的茴香豆、碧綠酸甜的醬瓜、拌了紅油的筍絲都沒了滋味。
這些贈菜是他答應保守秘密換來的,豈是太子那樣不勞而獲。
“給王爺帶走的贈菜。”駱笙把黑瓷罐放下,轉身便走。
“駱姑娘。”衛晗喊了一聲。
駱笙轉過身來,神色冷淡:“王爺還有事?”
衛晗忽然沒了話說。
好像又被嫌棄了。
“多謝。”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看著駱笙向趙尚書那桌走去。
一時酒散。
回大都督府的路上,駱辰突然開口問:“姐姐與開陽王很熟?”
“不算熟。”天上彎月如鉤,冷冷清清,駱笙語氣更冷。
駱辰深深看她一眼,道:“我聽說姐姐扯掉過開陽王腰帶。”
駱笙嘴角微抽,很快恢復了淡定:“那是過去的事了。”
跟在身后的石焱一聽,臉都黑了。
聽聽駱姑娘這始亂終棄的論調,太無情了啊。
這個事怎么能過去呢!
駱辰也被駱笙若無其事的態度給驚呆了。
他以為駱笙好歹會臉紅一下。
“打聽開陽王干什么?”駱笙不緊不慢往前走著,隨口問了一句。
駱辰表情嚴肅起來:“今晚他看了姐姐十二次。”
石焱呆了呆。
有這么多嗎?
“是么?我沒注意。”駱笙蹙眉揉了揉駱辰的頭,“你注意這個做什么?”
小小年紀,莫不是太閑了?
回頭跟駱大都督說說,給駱辰再請兩個先生吧。
“不要摸我的頭。”駱辰皺眉躲開。
一個男人總是盯著他姐姐看,難道他不該給提個醒?
想一想這個姐姐是駱笙,駱辰又有些茫然。
或許真的不需要提醒的。
這世上能占駱笙便宜的男人,大概不存在。
踏著月霜回去的還有衛晗。
偌大的開陽王府因為只有一個主子而顯得有些冷清,就連那隨風飄搖的一串串大紅燈籠都添不了多少熱鬧。
衛晗踏入書房,默默看了一會兒書,走向書架背后從一處暗格拿出一把弓。
弓很普通,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柔軟卻帶著薄繭的指腹抹過弓弦,男人唇角不自覺帶了笑意。
今年的秋狩,似乎可以期待幾分。
此刻趕回宮中的衛羌立在岔路口微微猶豫了一下,看一眼手中黑瓷罐,抬腳踏上了一條青石路。
路越走越偏,好在是在宮中,處處燈火通明。
衛羌推開小院的院門時,心情復雜難言。
他以為要很長一段時間眼不見為凈,可拎著這罐腌蘿卜皮,還是不自覺走到了這里。
青兒見到衛羌,震驚得手中繡筐都掉了下來:“殿下——”
“你們選侍呢?”
“選侍在里邊。”青兒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選侍,殿下來了!”
衛羌越過青兒往里走去。
一道纖細身影屈膝下拜:“殿下。”
衛羌走進去,把那罐腌蘿卜皮放到桌幾上。
朝花看了一眼,心中一動。
他又去有間酒肆了?
“殿下出宮了?”朝花因著這罐蘿卜皮輕輕抬頭,柔聲問道。
看著那張清瘦蒼白的臉,衛羌壓在心里的火氣散了些,淡淡道:“嗯,去了駱姑娘開的酒肆。”
朝花笑笑:“看來殿下很喜歡那家酒肆。”
衛羌不由想到了酒肆外迎風招展的青色酒旗,還有大堂里的酒香。
在那里,確實有種難得的自在。
看著比以往多了幾分柔順的女子,衛羌心情不錯:“那里確實不錯,只是以我的身份常去多有不便。”
朝花愛惜撫著裝蘿卜皮的黑瓷罐,語氣滿是遺憾:“是啊,要是換作尋常身份,妾也想去這家酒肆嘗嘗。能做出這樣好吃的腌蘿卜皮,酒菜一定十分美味。”
見朝花難得露出幾分向往,衛羌笑笑:“以后會有機會的。”
他現在只是太子,未免束手束腳,等將來……可以把有間酒肆的大廚招進宮來。
“酒肆是駱姑娘開的,妾聽聞駱姑娘行事肆意,以后或許就不開了。”
衛羌一聽,不由笑了:“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駱姑娘確實任性了些,今年秋狩還打算帶著酒肆的廚子去,酒肆要歇業。”
“是么?”朝花帶著幾分意外,輕輕吐出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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