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金沙,正是熱得令人食不下咽的時候,被日頭曬得發蔫的柳條無精打采垂著。
同樣無精打采的盛三郎正準備出門,就撞見門人往內遞信。
“哪的信啊?”盛三郎隨口問了一句。
“回稟三公子,是京城駱府來的信。”
京城?駱府?
盛三郎一下子停住腳,把手一伸:“把信給我吧,我給老太太送進去。”
門人把信交給盛三郎。
盛三郎拔腿就往內跑,邊跑邊喊:“祖母,表妹來信啦!”
如今表弟做了皇上,既然是駱府的信,那必然是表妹的了。
一想到表妹,盛三郎就心痛啊。
他有多久沒見到表妹了,多久沒吃到表妹和秀姑做的飯了,自從回來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此時盛老太太正在用早飯。
銀絲卷,粳米粥,三兩樣清爽小菜。
正是吃蟹的時候,可那次聽三孫子無意間提起京城安國公夫人就是一早上吃螃蟹小餃兒噎死的,這螃蟹小餃兒是沒法吃了。
沒滋沒味啊。
盛老太太吃了一口醬瓜條,默默嘆口氣。
“祖母,表妹來信了!”盛三郎跑了進來。
盛老太太眼一亮:“你表妹的信?快拿來。”
接過信掃了一眼信封,老太太微微搖頭:“這是你姑父的信。”
這般說著把信打開一看,登時呆了。
盛三郎等得心急:“祖母,信上說什么?”
莫不是叫他回去了?
自從父親帶著他們三兄弟離開京城,世道一下子就亂了,一直到去年表弟當了皇上,滯留家中的兩個堂兄這才由人護送著去了京城。
可長輩說了,各地還亂著,大哥、二哥有官職在身進京是應當的,他就老實留在家里不要添亂了。
這不是歧視他當初沒有好好讀書嗎!
“祖母?”
盛老太太回神,看著三孫子的眼神有些復雜:“你姑父說……你表妹霜降后就要成親了!”
“什么?表妹居然嫁出去了?”盛三郎驚呼出聲,聽到丫鬟們捂嘴發笑才冷靜下來,“咳咳,我的意思是說怎么這么快……新郎是哪家的啊?”
盛老太太也恢復了平靜:“是開陽王。”
真是沒想到啊,當初外孫女扯掉開陽王的腰帶還扯出了一段姻緣。
開陽王應該是被外孫女一手好廚藝俘獲的吧?
盛老太太想到那碗紅燒肉,滿心感慨。
聽說是開陽王,盛三郎倒不驚訝了,問起最關心的事:“姑父是請咱們進京參加表妹的婚禮嗎?”
盛老太太不動聲色點頭:“嗯。”
許是想著她年紀大了,信上倒是沒特意說請她去。
但也沒特意說不讓她去啊。
聽三郎說笙兒在京城開了一家酒肆,好吃得讓那些尚書、侍郎搶破頭,她能不去嘗嘗?
當然了,嘗嘗只是順便,主要還是想外孫女了。
“什么,母親也要去?”當把全府主子叫來,聽了盛老太太的宣布后,眾人大驚失色。
老太太臉一板:“我就這么一個嫡親的外孫女,還不能親眼看著她嫁人?”
見老太太這么嚴肅,眾人登時沒了話說。
清減了不少的盛二舅呵呵笑道:“好在離著笙兒成親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慢慢趕路也來得及。”
盛老太太掃過眾人:“家里也要留人。”
此話一出,盛二舅登時緊張起來:“京城兒子倒是熟悉,有家烤鴨做得相當好吃啊!”
“老大與老大媳婦就留下吧。”盛老太太一錘定音。
京城里,喜慶的氣氛越來越濃。
長公主出閣這樣的大喜事已經多年不曾有過了。
更何況這位長公主是駱姑娘啊,都是京城土生土長的人,誰能想到駱姑娘還有嫁人的一天呢。
駱大都督黑著臉走進來,對著義子云動發著脾氣:“那些小民是不是太閑了,什么叫從沒想過笙兒能嫁出去?要不是開陽王誠心求娶都要給我跪下了,我還不答應呢。”
云動是個不善言辭的,只能努力說著安慰話:“義父說得是。”
“那些小民還說也就笙兒能嫁出去了,駱府其他三位姑娘是沒希望了。”駱大都督重重一拍桌子,“哼,等笙兒與開陽王完婚,我就給櫻兒來個拋繡球招親!”
櫻兒二十歲了,正是嫁人的好年紀啊。
云動一愣,神情露出幾分異樣:“義父這個打算……大姑娘知道么?”
駱大都督不以為然:“櫻兒臉皮薄,她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緊,總之給她挑個好人家就是了。咱們家不缺錢也不缺權,不必靠高嫁女兒來個錦上添花,只要對方人品好,對櫻兒好,就是個白身也行。”
當然,想高嫁也找不到更高的人家了。
云動卻忘了繼續安慰義父,想著那番話失神:只要對方人品好,對櫻兒好,就是個白身也行。
如果義父的要求只是這樣,那……他也可以嗎?
想到駱櫻,內斂到有些木訥的男子眼中有了幾分柔情。
原本,他從沒想過這種可能,可義父說回頭要給大姑娘拋繡球招親,那樣挑出來的夫婿不靠譜怎么辦?
“行了,你去忙吧。”駱大都督似是抱怨完了,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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