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棠現在很慌,很無措。
甚至也想跳下水冷靜一下。
就在顧之棠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在水里撲騰的婁天華大喊:
“救命啊!我不會水啊!”
不會水你救什么人?
顧之棠面色一青,往旁邊看了一眼,那石向榮和伏子昂就像下餃子似的,接連撲通兩聲,跟著落水了。
她不太指望這兩人,于是也解了大氅,想跟著入水救人,肩上卻扣上一雙手。
“我來。”
言罷,便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一躍而下,撲通一聲,也落水了。
是江暮云……
五個人在池子里撲騰來撲騰去,撲騰起一池水的水花。
先是伏子昂和石向榮兩人把婁天華給拽上來,隨后江暮云也把那個小娘子帶上來了。
顧之棠看了一眼,發現婁天華吐出了幾口水,一雙眼睛還是如同往日那般有火氣,灼灼似賊盯著她。
看來搶救及時,沒大礙。
又跑到一旁去看了小娘子和江暮云,發現小娘子面色雖然慘白,一張唇也凍得青紫直哆嗦,但至少不是昏迷不醒。
顧之棠一顆心放下了大半。
只是還沒有放下的那半顆心,觸及到小娘子那期期艾艾的眼神時,又提起來了。
小娘子顫巍巍伸出手來,“簪、簪子……”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掛念簪子呢。
顧之棠面色一黑,想了想,把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去,寬慰道:“俗物而已,隨你兄長回家吧。”
小娘子不依啊,她看著顧之棠的目中充滿了依戀不舍。
她坐起身來,身體縮在寬大的大氅底下,只露出了半張臉。
那雙眼睛也如同她兄長那般,看著顧之棠時,炯炯有神。
太有神了,顧之棠感覺大事不妙。
“你、你是哪家的小郎君?”她哆哆嗦嗦的問,一點也不怕羞。
顧之棠假裝沒聽見,她拉過濕漉漉的江暮云,說道:“你瞧,他是不是俊秀無雙好人才?方才他救的你!英雄救美,才子佳人,天生一對啊!”
江暮云面色也顯出一絲青紫之色,也不知是被凍出來的,還是氣出來的。
他冷笑道:“四郎倒是貼心。”
婁娘子看了江暮云一眼,并沒有顧之棠期望出現的那種癡迷之色,反倒是一撇嘴巴,“哇”的大哭了。
這是救她的人,合該謝謝他才對,可是……
“他搶我東西!”婁娘子大聲控訴。
顧之棠眉頭微皺,不由得打量了江暮云一眼,發現他左手好像拿著什么東西攏在濕漉漉的長袖中,在街邊燈火通明花燈的照映下,似乎有銀芒閃過。
她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東西,正想再確認時,江暮云卻是把手一縮,徹底縮進袖中了。
江暮云冷淡道:“我沒有。”
而此時,緩過神來的婁天華一把把自家妹妹從地上撈起來,盯著顧之棠,目光似噴火,“顧之棠!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是,她什么都沒干啊!
婁天華沒有理會她,拉著他一步三回頭的妹妹走了。
他們走了,這還剩下三個落湯雞。
寒冬臘月,此番落水不好生養著,怕是真要落病了。
這游街也游不下去了,石向榮和伏子昂兩人相繼告別。輪到江暮云的時候,他卻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你不回家?”顧之棠問他。
江暮云搖頭,“我此番回去,我父親見著,定是要怪我有失體統了。”
顧之棠干笑,“江孝大人家教真是嚴格。”
“不如我去將軍府上換件衣衫?”
人家怎么也是幫她救了人,善了后的,就換件衣衫而已,不答應未免太不近人情。
把人凍壞了,顧之棠也賠不起啊。
于是,她回家的時候,沒有帶著小娘子,反倒是帶著一個大郎君。
顧夫人見到她這番模樣,又打量了江暮云濕漉漉的行頭,重重嘆氣,又是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顧成業看見江暮云,驚叫了一聲賢侄,然后把他帶走換衣裳了。
顧夫人對著顧之棠道:“你今日要出門的時候,我這眼皮一直跳啊跳,我就琢磨著你得闖點禍出來才行。果不其然,小娘子沒招惹,倒是把人家同窗給禍禍了。”
顧之棠一時啞口無言,這番話不知道從何處反駁起,于是只好打個哈哈,含糊過去了。
這邊江暮云剛剛換好衣服,喝了姜湯,那邊顧成業已經擅作主張的令人去了江府。
“就說賢侄今晚在我這兒歇下了。明日再給他送回去。”
顧之棠一走進門的時候,便聽見顧成業的這話,嘴角不由得一抽。
“四郎你來得正好。”顧成業對她招招手,“來招待招待你這同窗,我要與你娘飲酒去了。”
說完就撂擔子不干了。
江暮云身上換了一件深色窄袖的衣裳,頭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肩頭。
他平時穿得多是寬大的儒袍,此番看著,倒是添了幾分俊朗陽剛,英姿颯颯。
江暮云一手拿著碗喝姜湯,一手拿著白疊布擦拭頭發,姿態很是漫不經心,很是隨意慵懶。
見她走進來,江暮云抬起頭來粲然一笑。
因他面色被凍得蒼白無比,唇上更是沒有一分血色。這一笑,當真有幾分病美人的風韻。
顧之棠輕咳一聲,隨后走過去。
見他肩頭被低落的水珠打濕一片痕跡,眉頭不由得皺起。想起身喚人來替他擦拭,江暮云卻搖搖頭。
“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頓了頓,江暮云又道:“若是四郎想謝我,幫我做些小事,我也是受用無比的。”
話音一落,顧之棠手上就被塞了一張半濕的白疊布。
顧之棠左右為難,最終忍住了把布帛扔他身上,隨后轉身離開的沖動。畢竟要不是他那一跳,現在被凍成個鵪鶉的人可就是她了。雖然這是強買強賣的交情,但是她欠不得別人一分好。
擦就擦,又不是沒擦過。
“你這趕鴨子上架為難人的本事倒是厲害。”
她跪坐在江暮云身后,擦拭得很是隨意。
江暮云輕輕一笑,“我何時為難過你?若是不喜,大可離去。”
話雖是這么說的。
顧之棠一撇嘴巴,然后又不經意的問:“你方才怎么出現得那么及時的?”
“因為我一直在四郎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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