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還是頭一次逛杭安的街道,櫛次鱗比的商鋪,摩肩接踵的人群,人們身上的服飾到是挺雜亂,她覺得頗有水藍星盛唐時的風尚。
有人穿儒裝漢服,有人胡服及身,還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偏向西洋的打扮,男女皆有。
城內甚至有個小小的教堂,門口穿著穿著打扮奇形怪狀的傳教士,居然也有信眾出入。
大順朝的僧道們未免太好脾氣了些,人家都搶地盤搶到眼皮子底下來了,居然也不去反抗。
不過,楊玉英眼看著一個老太太前腳進廟門,出來又逛了逛道觀,回頭還去那什么教堂走一遭,就不自覺有點同情遠渡海洋而來的傳教士們。
這幫人想讓大順朝的國民只信他們的教,怕是再熬上幾百年也難。
她一路走,顧盼神飛,偶爾和加布里先生笑語兩句,隨意地指點他看道邊的一些小巧的飾品,落落大方,言語生動有趣,行動時裙擺不動,身量筆挺。
齊仲勛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也說不上什么,但總覺得這姑娘有點奇怪。
有時候相當大氣,不是說規矩架勢有多足,反正不是如今的大家閨秀那種規行矩步,但就是讓人覺得氣質不錯,且不好招惹。
可有時候又透著一股子質樸,仿佛剛剛探頭打量這世界的小蝸牛,頗惹人憐愛。
齊仲勛不禁一笑,想什么呢,不過,武圓圓來歷的確不簡單。
就說現在,她做得這些事就不尋常。
杭安百寶齋分店門前。
武圓圓轉身做了個請的姿勢,率先進去,走過去門口店小二道:“我們看看木樨閣的那些貨。”
店小二登時神色更恭謹:“您是貴客,小的馬上去請掌柜。”
百寶齋遍及大順各大州府京城,后臺極硬,聽說背靠的是王親貴族,里頭還有宮里太后的份子,待客手段雖然不說多蠻橫,可向來高姿態。
尋常人進店,別說掌柜,連店小二都不怎么招呼,全看客人們自己的眼力。
當然,百寶齋也確實有好東西,生意興隆得很。
這會兒楊玉英一進門,架勢卻有點不一樣。
百寶齋的大堂富麗堂皇,屋頂極高,內部置放在百寶架上的每一件商品,都是美輪美奐,似有寶光,加布里在羅曼也算有地位的豪商,祖父還有爵位,可是他見到這些,一時竟也目不暇接,很是贊了好幾句。
楊玉英語氣輕松地給他介紹:“那是《喪亂帖》,書圣王羲之所作,當然是高仿的,原版現如今應在斡國那位三皇子手里,但這仿品也很不得了,筆法精妙,奇拓瀟灑,很合真意,應是出自名家,我猜是前朝書畫大家楊林大師的手筆。”
掌柜在一邊笑得極客氣:“小姐好眼力。”
楊玉英輕笑,略過這些字帖書畫,又去看珠寶首飾:“你這里的珠寶到都是新物,不過,新有新的好處,看這鍍金點翠蝴蝶簪,這做工,還有這點翠的手藝,絕不會出自一般工匠之手,掌柜的,你們百寶齋的本事不小,這是宮里的手藝吧?”
掌柜怎么會拆臺?自是盡力奉承。
楊玉英干脆一一點評,聽得加布里眼睛都冒出一團金光。
“怎么樣,和貴國拉里克大師喜歡的簪子比,可是別有風情韻味?”
楊玉英的話語輕靈動人,嘴里吐出一連串各國著名設計師的名字,細細數各自作品優劣。
那一連串美妙贊語,被楊玉英不著痕跡地吐露出來,聽得齊仲勛都想掏錢買,至于加布里,已經熱淚盈眶,簡直要把武圓圓當至交親朋,當人生導師的模樣。
齊仲勛不得不嘆服,不說別的,這姑娘對羅曼國等國的那些設計師如數家珍,這本事就相當不一般。
他為了迎接加布里,投其所好,也沒少搜集加布里的資料,但隔著大海,他能做的有限。
武圓圓能做到這一步,說明她本身就不可能是一般人,知識儲量豐富,也有自己接收信息的渠道。
反正這人不會只是區區一曼華樓歌女。
趁著加布里的心思都擱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小攤上,齊仲勛自自然然地走到楊玉英身邊,低聲問:“武小姐到是會籠絡人心。”
楊玉英失笑:“說我是拍馬高手,我也不介意,齊公子不用這般客氣。”
齊仲勛莞爾。
楊玉英其實沒說特別的話,也沒做特別的事,她不過是從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了幾件來自商城的華服,又順手拿了瓶香氛給加布里看。
系統商城賣的東西,但凡是智慧生物,就很少有人會覺得不好,哪怕審美不同的,面對系統商城出品,也要折腰。
加布里有點真才實學,自詡服裝設計大師,看那些華服,簡直看得眼睛發酸都舍不得閉一閉。
楊玉英此時再忽悠一通要開發大順國市場,必須因地制宜,設計出符合大順審美的服飾,加布里再倨傲也愿意聽。
不過衣服還不是賺錢的大頭。
楊玉英探問出加布里此人在羅曼與人合作,經營一家鼎鼎有名的香水公司,登時就決定第一桶金,就賣香水配方。
大順朝的貴族其實對香氣的追捧也很厲害,調香師的地位相當之高,但是羅曼人簡直把香水當命。
只要是上流社會,無論男女老幼,不噴香水都不敢出門,把香水賣去羅曼,絕對是不錯的選擇。
欣賞完了各類寶貨,楊玉英領著人離開百寶齋,掌柜的親自送出門,又奉上他們剛剛看過的那支蝴蝶簪。
“楊小姐是咱百寶齋的貴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楊玉英也不推辭。
出了門,齊仲勛揚眉一笑:“我還是頭一次見百寶齋的掌柜這般恭敬,楊小姐深藏不露啊。
“武圓圓!”
剛下了臺階,身后忽然響起一嗓子呼喚。
武圓圓頓時心神蕩漾,整個人縮成一團往意識深處又躲了躲。
周石飛兩步跑過來,瞪著武圓圓,又轉頭看齊仲勛,再看看武圓圓,鼻子皺起,眉頭緊蹙,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你怎么在這兒!怎么和齊二哥在一起?”
這句話一出口,就帶出一股子濃郁的酸味。
楊玉英輕笑:“我為什么不能同齊公子在一起?”
周石飛一愣,皺眉沉思,還不等他思考出個一二三來,就看一金發的老外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話,武圓圓便笑著迎上去,也嘰里咕嚕地聊上天,一邊聊,一邊進了旁邊一家綢緞莊。
齊仲勛輕咳一聲,沖著周石飛笑了笑,并不多言,施施然也跟進綢緞莊去。
周石飛:“……”
他一時間只覺五味雜陳,嗓子干澀,鼻子堵得慌,眼眶發酸。
“不就一個女人!”
他還缺女人不成!
話雖如此,周石飛卻失去和呼朋引伴去喝酒的動力,戳街邊發了半天呆。
他這才幾天沒去曼華樓給武圓圓捧場,武圓圓就開始找別人?還學會洋話了,甚至搭訕起外國那些野蠻人!
周石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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