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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員外狂喜,蹭一下就躥出來,撩起衣擺跪下,砰砰砰沖著三個大和尚叩頭。
三個大和尚頓時愣住。
為首的至善大師眨了眨眼,陡然有點擔心張員外的腦袋已經被弄壞掉。
別看通縣是小縣城,可張員外那也是大人物,張家枝繁葉茂,上到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都有張家的子弟。
張員外的妻子并十四個妾,更是一連給他生了十七個兒子,還個個培養得優秀,家里也和睦,像別的大家族那些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事,家里一概沒有。
他家十七個兒子,前頭長成的那些各自有各自的能耐,早都看不上張員外置辦的那點田產。
后頭幾個還小的瞧著也聰明,更有哥哥們幫襯,也用不上費心。
張員外向來在外頭說,他就是比當朝宰相還要自在,結果這般自在的張員外跑過來給他幾個磕頭,還不是腦子壞了?
“大師,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等等。”
至善大師也顧不上筷子里的豆腐,苦笑道,“張員外,這事得說清楚,冒領同行的功勞是大忌,你可別往我們頭上扣帽子。”
張員外“啊?”
一刻鐘后。
張家老太太的念慈堂外。
張家十七個小子排排站好。
仆婦小廝家丁拎著手里的家伙事滿面茫然。
張員外站在老母親面前,讓老母親摟著細細看,神色間也是相當激動,只還有些惶恐懵懂。
“不是幾位大師?那是何故?可還會再長出來?”
張員外想到那花,便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渾身顫抖。
自從他臉上莫名生出這妖花以后,那是飯不能好好吃,吃進嘴里俱是葉子的澀味,睡覺也睡不著,時不時惡心欲嘔,整日整夜地清醒著,其中痛苦,未經歷之人怕是永遠也體會不到。
張員外盼著大和尚一句話絕了他的心病,可惜,至善大師只是搖搖頭“恐怕難。”
一瞬間,張員外全家都覺得迎面潑來一盆冷水,欲哭無淚。
到還是老太太鎮定“花枯自落,總不是壞事吧?”
“應是好事。”
至善大師笑道,“至少張員外得到喘息之機,若是再無變化,恐生命都難以保住。”
張老太太稍稍松了口氣“那就好。敢問大師,可知原因為何?”
至善等三個和尚齊齊轉頭看向張十一。
老九和老十嚇了一跳,都伸胳膊去擋自家弟弟,想當年他們小十一長得唇紅齒白,頗為可愛,就是竹林寺的至沖大師,至善大師的師兄登門說了一通玄而又玄的話,反正是十一和我佛有緣一類,非要度十一出家。
要不是竹林寺是正經的名寺院,那至沖和尚的師父在通縣的名望更高,張家都有點齊了家丁大棒伺候的心!
“阿彌陀佛!”
至善大師輕聲道,“十一公子與我佛有緣!”
兄弟幾個臉一下子綠了。
這時,大門洞開,外面的風嗚嗚地吹入,卷起珠簾,噼啪一陣響動,聲音扎耳朵,到讓大家都鎮定些許。
“大哥。”
進門的是張家最早出去游歷的大公子。
雖年逾三十,卻未留須,面如冠玉,眉眼間略見驕矜,唇畔的笑卻總令人如沐春風,他一進門,先沖竹林寺的幾個大和尚拱拱手“大師,可以進嗎?”
“當然,快請。”
至善大師笑道,“應是藏劍山莊的少俠們到了。”
他們家的弟子身上那股冷梅的味為,離著幾里地就能聞得見。
竹林寺的大師既已接手,又未求助,別門別派便不好涉入,如今各大門派世家,宗門子弟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便是如此。
當然,也有可以破例的情況。
比如若邪祟太強,先前接手之人來不及求助,或者認定先前接手之人已經失誤,而失誤會造成嚴重后果等等。
談話間,歐陽雪便進門。
他身邊有七人同他頗相似,衣著到是不同,但舉手投足行動間,及冷然的神態,卻相差仿佛。
藏劍山莊中眾弟子,向來對自家少主十二萬分之敬仰,不自覺會向偶像學習,再正常不過。
歐陽雪進門,目光也落在張十一身上。
張十一環顧左右,竟是十有八九都在看他,頓覺周身不適,頗為別扭。
至善大師笑道“歐陽少主可是也覺得,張員外身上的變故,同十一公子有關?”
歐陽雪的目光落在張十一的手腕上,尚未言語,至善大師便笑道“這佛珠氣息清凈,雖無佛性,可做法寶用,到也算得上上品的寶器,怪不得能鎮壓得住張員外身上的怪異。只是可惜,用料太粗糙,只是件一次性的寶器……”
張十一愣住。
張十訝然“竟這么厲害,咱們那日遇到的,居然真是一位高人?我還以為……”
張家接二連三遇到這些事故,幾位公子又不是他們表現出的那般傻白甜,張十一也還罷了,張十那是奸狡似狐的人物,早將陸清峰的底細摸清楚。
得知陸清峰是本地一農戶之子,他心中也未嘗沒有輕視和懷疑,只因自家小十一自戴上佛珠,連睡眠都有所好轉,加上父親之事,家中焦頭爛額,到也沒精力去深究。
張十和張十一面面相覷。
兩個人已經腦補了諸多神奇的故事。
故事里有仙佛,有女妖,高人手持法器,降妖伏魔,守正辟邪……
歐陽雪眉頭一蹙,似有些無奈,伸手從自己腰間取下一串銅鈴,遞給張十一“張公子,佛珠是故人之物,不能留在外人手里,這鎮魂鈴是藏劍山莊秘傳法器。”
窗外細雨隨清風而入。
到越發襯得屋內梅香撲鼻。
張十一一時有些懵懂。
竹林寺的至善大師到還了解歐陽雪,聞言只笑道“歐陽少主要用鎮魂鈴換佛珠。”
張十一愕然,幾兄弟對視,到越發相信這佛珠是好法器,想到只花了二百兩便買回來,心中更覺自家占了大便宜。
至善大師輕聲道“藏劍山莊的鎮魂鈴當世為最佳,張公子可以考慮換,絕不會吃虧的。”
那串銅鈴鐺在一雙修長的,毫無瑕疵的手里拿著,光華內斂,輕輕晃動,清脆的鈴聲響起時,連房屋周圍的鳥雀都舒展開翎毛,發出悅耳的叫聲。
張十一臉上登時露出幾分為難。
他到不是不愿意換。
藏劍山莊的大名,張家的公子們也聽說過,至善大師又說過他手里的佛珠是一次性的法器。
“我……要問一問佛珠原來的主人才能決定。”
張家老太太見眾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到把他兒子忘在一邊,也是無奈。
“諸位,勞煩諸位趕緊商量一對策出來。我兒年紀也不小了,可萬萬經不起這般折磨!”
眾人“……”
陸家村內
兩匹棗紅馬拉著一輛馬車,四壁都以綢緞包裹,車廂上不說鑲金嵌銀,可看著也頗為華麗。
馬車一進村子,男女老幼烏泱泱一片,遠遠圍觀,有個把孩子心生好奇,還想走近摸上一摸,無不讓他們家里人一把揪住。
馬車停在陸家新宅門前,趕車的老管家下了車,敲了敲門,輕聲喊道“敢問陸清峰陸公子可在家?我家公子有請。”
左右圍觀的鄰居都嚇了一跳。
“看來陸家真要發達了。”
“可不是,陸家這二小子確實了不得!”
“小老兒去年看見縣太爺坐的那輛車,也沒這一輛瞧著更體面。”
陸家大門一下子開了。
陸清峰直接出來,跳上車鉆了進去,回頭和自家母親打招呼“我恐要出去兩日,今天晚上不必給我留門。”
陸母訥訥地應了聲,心下又是激動,又是擔心,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
正下著雨,陸清峰也擔心母親淋雨生病,揮揮手就落下窗簾,癱在坐墊上輕輕嘆了口氣。
他一開始到的確是下了釣餌,等張家的大魚上鉤,可那日既碰到歐陽雪,心中便對這回的生意沒甚把握,今日張家來請,他既想伸手,又擔心此事未必能如他的意。
轉眼間,張家大門便在眼前。
陸清峰被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他一進門,先看見藏劍山莊那一堆表情一模一樣的臉,頓時苦笑“胃疼!”
看到這些欠債臉,他就忍不住琢磨自己是不是還有哪一筆欠款沒還,心驚肉跳,胃里生煙,山珍海味怕也難下咽。
心中腹誹不停,陸清峰面上卻是不給滄瀾劍派丟臉,肅立抱拳,依次和張老太太,三位大和尚,還有張家那些公子們打招呼。
寒暄半晌,最后才看歐陽雪,“歐陽少主,別來無恙。”
歐陽雪薄唇一動“……收好。”
他竟不知用什么法子從張十一手里‘奪’了佛珠回來,手指一彈,那佛珠便落到陸清峰懷里去。
陸清峰耳朵一癢,只聽歐陽雪冷淡的聲音直接鉆入耳廓“身體發膚,豈能輕易予人?世上邪修眾多,得你一絲頭發,就掌你半條性命。”
揉揉耳朵,陸清峰也有些訕訕。
他當然知道不妥,可人窮志短啊!
想讓一串普通的棗樹枝雕成的佛珠變身法寶,到也不難,只要對方有藏劍山莊這樣財大氣粗的條件,但若沒有,只能就地取材,還有什么材料比滄瀾弟子的頭發更好,也更便宜的?
陸清峰攏了攏袖子,把佛珠塞進去。
幸而張家老太太一心念著兒子,連連催促,眾人俱把心思放在張員外身上,到也省去陸清峰尷尬。
想他堂堂滄瀾劍,拿頭發去賣錢,丟人不丟人?
至善大師道了聲佛號,一行人便跟著張員外去他日常起居的稼穡軒。
“老衲同師兄弟查看張家內外,唯有稼穡軒略有妖氣,只這妖氣很淡,也并未沾染血腥,甚至張員外本身不見異常,我們三個誦讀心經,不光未曾削弱那藤花,到見這花更為艷麗。”
“張家是積善之家,老太太和張員外都是虔誠信佛之人,平日積德行善,不該招來晦氣。”
至善和尚幾個都是高僧,和尋常世家子弟不同,并不特別苛求名聲,也不覺得向同道中人求援有何不可。
“我們三個老和尚是無能為力,還請諸位施主,幫張員外診斷一二才好。”
稼穡軒里布置得極為清雅。白墻黛瓦,曲徑游廊,假山池沼間,點綴各種名貴植株,水汽繚繞,在小徑上行走,仿佛置身云層間,比起‘稼穡’這等名字,說其為‘閬苑’到更合適些。
陸清峰和藏劍山莊的弟子們徐徐在稼穡軒里走過。
藏劍山莊七個弟子,分居各個方向,手持各類法器,結法陣,周身靈氣洶涌,各種法器寶光交映生輝。
端得是氣勢磅礴!
一時無收獲,他們卻絲毫不見焦躁,極為穩重細致。
陸清峰嘖嘖稱奇,換做別人這般做事,總免不了讓人覺得是顯擺,偏偏他們做來自然。
可惜自家窮,沒那么多法寶,只能憑一雙肉眼。
陸清峰翻書架上的書冊畫卷,一揚眉笑道“張員外可是位多情種子。”
張家公子們面面相覷,咳嗽的咳嗽,轉移目光的轉移目光。
說起他們家爹爹,待朋友講義氣,對兒子盡責任,為人孝順,才華出眾,沒有哪里不好,唯一一點,便是太多情了些。
可張員外多情而不濫情,家里納的小妾是不少,卻都是你情我愿,當下這世道,風流也不是什么罪過。
從午后,一直到月上樹梢,藏劍弟子們翻遍了稼穡軒每一寸土地,沒有找到邪祟。
陸清峰從天色一暗,就坐在椅子上趴在書桌上睡得唾液橫流,聞見飯菜香,這才爬起來擦把臉,大大方方地坐過去吃飯。
張家老少心中焦慮,吃起飯也是無甚滋味。
張員外心中更是絕望。
若連藏劍山莊這等名門世家子弟也解決不了他的問題,那可怎么得了!
一桌子人都神思不屬,唯獨陸清峰把各色美味通通夾到自己盤子里,一通胡吃海塞。
他旁邊坐著的藏劍弟子叫歐陽林,二十歲,是藏劍這一代弟子里年紀最小的一個,頭一次出門,一出門就遇此挫折,心中本就有些別扭,再看陸清峰的吃相,更覺古怪,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壓低聲音道“陸公子,你注意些。”
都把他們名門大派弟子的臉丟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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