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展追等人分別后,栗蔚云在燃著暖爐飄著熏香的馬車內,晃晃悠悠的昏昏欲睡。
待腦袋清醒的時候,馬車也停了下來,她撩起車簾朝外看,是一條陌生的街道,對面是高墻黛瓦的深宅大院。
她剛要開口問這是哪兒,小西打開了車門道:“公子、栗姑娘,到了。”
她好奇的看了眼秦相安,他已笑著起身出了車廂。
她便撩開秦相安那側的的車簾,見到一個高大的府門,門楣的匾額上四個中規中矩的鎏金大字:懷寧王府。
這是秦相安回京之前,那個人賜下的府邸。原是幾年前被查封的一位朝中大員的宅子,著人簡單的翻修,作為秦相安的王府。
這座府邸并不大,和胥王府甚至濮陽王府都不能比,但是依舊是合乎郡王的規制。
此時守門的仆從瞧見秦相安回來,立即的疾步迎了上來。
秦相安下了馬車,轉身伸手來扶栗蔚云。
栗蔚云問:“你怎么帶我來你府上了?”
“帶你瞧瞧府苑,哪里不合適,我也好待明年開春天暖讓人給重新的整修。”
“我又不懂宅院園子設計布局,更不懂風水,讓我瞧了不是白瞧,你命人請幾個懂行的師傅過來瞧瞧,然后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建就成了。”
秦相安將她扶下馬車后,笑道:“我想你也喜歡。”
栗蔚云瞪了他一眼,他哈哈的笑著道:“不瞧就不瞧,進去總成吧?外面風冷著呢!”
栗蔚云隨著秦相安進門穿堂過院來到了一間暖閣,地龍早已燒了起來,進屋便是暖洋洋的。
伺候的侍女立即的上前來幫她解去斗篷,遞了一個小手爐給她,然后扶著她到矮榻上就坐,另有侍女奉上了溫熱的香茶。
秦相安也已經在旁邊坐下,侍女一陣忙碌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在門前聽命的兩個大侍女。
栗蔚云打量了眼暖閣,前后分為前閣正閣后閣,左右還分別有隔間。
閣中的擺設雖少,但每一樣都不是普通物件,家具也是精雕細琢。
“是不是太過簡單了?”秦相安問。
栗蔚云笑了下,放下手中的暖爐,這地方和他以前居住的皇宮相比的確是太過簡樸了,但是若和虞縣相比卻已經是天壤之別。
“你想是什么樣的?”她笑問。
“我?”他笑了下道,“我已經住慣了虞縣的小院,對居所很隨意,并無什么挑剔,覺得挺好的。我是問你的呢!”
這是變著法子在探她的意思,她笑著敷衍道:“挺好。”
秦相安瞧她如此態度也不再與她說此,吩咐門前伺候的兩個侍女也都出去。
他瞥了眼栗蔚云腰間的短刀,收起了剛剛的笑容,面色陰沉,看著她的眼神也含著幾分痛惜。
“可以和我說說你所知道的明國公謝世的經過嗎?”他低沉輕緩的說,小心翼翼的態度,似乎是怕觸痛了她的心。
這是他一直都想問的,也是他一直都存疑的,他曾也讓自己的舅舅側面想從李家的人的口中去打聽,但是毫無結果。
栗蔚云的心還是在聽到父親的時候,被針刺了下。
她抬頭望著秦相安,望著他那雙深邃而堅定的眸子,看著眸中自己略顯頹敗的神情。
她猶豫了許久。
長兄的死,闔府被抄被流放,是因為那個人想除掉李家,可父親死因的真相卻是這一切的導火索。
若是父親的死因再被提及,她可能會連累栗家滿門,甚至是和她有關的所有人。
面前的這個人可以信嗎?
她內心掂量了良久,凝視他的眸子許久,最后點了下頭。
“先父離世前我已經被……陛下借口身染惡疾囚禁深宮之中,甚至與將軍府的人都無法往來,是從后宮程美人的表哥何醫正的口中得知先父并非命喪重傷,而是喪于慢性之毒。”
“何醫正話可信嗎?”
“我剛入宮時救過他,隨后他常托程美人給我送一些養身滋補的方子,倒是好用的。他和程美人都是老實的人,話是可信的。后來他還替我長兄暗中給我捎過一張字條,是長兄親筆,言父親被害,李家怕要蒙難,讓我自救。”
秦相安看著她緊攥的拳頭微微輕顫,她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緒。
她終究是活下來了。
秦相安也將其中的緣由曲折和后來發生的事情也能夠猜測到了七八分。
他道:“去年我喬裝成孟青楊的親衛也在軍中,那一場仗說來,我也算是清楚的。明國公親自領兵上陣,也的確是受了傷,軍醫診斷明國公的傷看著駭人,其實并不嚴重。但是明國公卻漸漸的身體不濟,軍醫也被幾位將軍定了誤診之罪差點杖殺。”
“好在當時對赤戎的戰事勝局已定,明國公傷重,軍中的事務便暫時交給了大將軍羅璞和李大將軍。可就在兩日后李二將軍追擊赤戎賊人呼延鋌的軍隊時,雙方均全軍覆沒,且未尋到李二將軍尸首。明國公聞言口吐鮮血,當即昏迷。”
眾人心中存疑,依照明國公的性情傷心擔憂在所難免,不至于會反應這般的激烈,且李二將軍并非已經殉國,只是下落不明。
但隨后眾人也猜測可能是一來明國公重傷在身,二來也是年歲大了擔心過甚所致,并未有多做懷疑。
境安軍得勝,明國公回京養傷,隨后發生的事情,他也就不是很清楚。但不至于因為此傷而喪命。
現在聽栗蔚云所言,他才了悟,原來是有人暗中加害,只是可恨他當時沒有察覺,也沒有注意到明國公身邊服侍的人是誰。
“青囊先生呢?他醫毒雙絕,明國公即便是被人用毒,對于他來說不可能解不了?”
栗蔚云搖了下頭:“不知。”自從進宮,她沒怎么聽到青囊的消息,將軍府的人誰也不會主動的去提及他。
隨后被囚禁就更加不知。
暖閣內的地龍燒的很旺,但是空氣卻冷的讓人瑟縮,兩人的面上也如下了一層寒霜。
安靜了片刻后,秦相安幽幽的道:“如今京城之內,能夠詳知李將軍府之事始末的也只有青囊先生。他既然出手救李云銷,也是想幫李家,只能從他口中問出詳情了。”
“他知道的應該也有限。”
他雖然在將軍府,但是對府中發生的一切都是冷漠不關心。她都不知道自己父親傷重中毒他是否出手相救過。
外面的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她瞥了眼一旁的滴漏,時辰已經不早了。
秦相安送她剛出暖閣,瞧見外面又飄起了細細的雪星,侍女打開傘要為她撐著,秦相安接過去親自為她掌傘。
她余光瞥見一側的回廊有一抹艷麗的顏色,側頭望去,一位玉面桃腮身姿婀娜的姑娘笑容盈盈、蓮步款款的走來。
正是虞縣畫舫的頭牌顧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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