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左庸經濟務實的做派，自然是她父母當晚睡機場附近酒店一晚，次日再回家；或者，他們自己叫出租車回家。

孫清娜告訴他，這世間還有一種需求，叫情感需求。作為地主，作為未來的女婿，還要滿足人家的情感期待。

孫清娜說得一本正經，左庸聽得忍俊不住。

晚上9點，孫清娜常年臥地下車庫、孫慶南有心寵幸又覺得魔都停車費貴到牙疼的奧迪，出場了。左庸作為老司機，坐上了駕駛位。孫清娜坐在副駕駛位。

“我還從來沒有開過這么好的車。”左庸對著儀表盤看得很仔細。

孫清娜聽過他講第一輛車的故事，十分逗趣。100美元買輛搖搖欲墜的車，還自認為十分劃算，說，花100美元哪怕買輛車的標本都值得。何況他買回來的N手車是個能動的。

違規自學開車不說，還無照駕駛。無照駕駛不說，還因為停車技術不佳，撞了一輛車主人還在車內的車。最終被庭審，收到一張66元無證駕駛的罰單。

初聽時只覺得逗趣，再憶時就品出心酸來了。

一個被“窮”緊迫追逐的人，連起碼的遵紀守法都覺得太費錢。

默默回憶一遍曾經聽過的故事后，孫清娜向左庸投以溫柔一瞥。

奧迪車上路。

左庸夸贊，不愧是奧迪。啟動時，在抖動和噪音方面控制得相當出色，開起來很穩，駕駛位的空間也很舒適。

孫清娜不懂車，只笑著說，這是奧迪車家族里的低配車。

左庸眉飛色舞：“這就很好。既不那么昂貴，又保證了品質的下線。”

說到車子，自然而然談到他自己曾經擁有的車。

繼100美元買輛破車繼續搖搖晃晃開到畢業之后，左庸又花兩三美元買過一輛微型小貨車。那已經是第二次去美國母校讀研的事情了。

“你買了一輛小貨車做日常用車？”孫清娜笑。這也太不走尋常路！

“微型小貨車跟依維柯長度差不多，只是后面不是座位，而是儲物空間。當時我把很多喜歡的東西都放在了車上，車基本算是我移動的家了，感覺很有趣。”

孫清娜打了個榧子，笑：“對了！你第二次去美國后，如愿找到能留下來的工作了嗎？”

左庸飛快掃一眼身旁的孫清娜：“下車再跟你講。”

孫清娜意會。開車聊長天會分神。

左庸開車，特別規矩，甚至有些規矩過了頭。舉個栗子。別人都是快要轉向了才意思意思地閃閃轉向燈，他不，他很早就將轉向燈亮起。

孫清娜看在眼里，不做評價。

當她作為乘車人時，自然認為安全第一。只有孫慶南那種腦殘，才會認為路上猛開快搶，才有男人味兒。

想到孫慶南，孫清娜不由心虛地看一眼左庸。要不要共享一下孫慶南的真實人設？

猶豫間，T2航站樓已可見。

離飛機落地還有半小時，離孫爸孫媽出航站樓更久。倆人找了一個地上停車位，泊車講故事。

第二次去美國的時候，算算已經是1999年的夏天了。

1991年初去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時光已經溜走了整整8年。26歲的左庸，帶著他當年存下的一萬美元，又回來了！

這一次回來，相較上一次，他既有錢，又有人脈，還有閱歷。

混在紐約城的老同學撥冗接機，順便帶他逛一次紐約紙醉金迷的曼哈頓區。他笑問他意氣風發的同學，是否混入了紐約的中上層？

同學拍拍他的肩，樂呵呵說道，想多了。美國本土中上層精英的兒女們，還混不進紐約的中上層。他在一旁看看熱鬧、不至于風餐露宿，就滿足了。

這位同學笑侃一樣的話，卻在左庸心中留了下來。他第一次想到，會不會，美國也在走下坡路，像日本一樣？

逛完曼哈頓，吃過洋快餐，老同學送他到租車的地方。他租了輛車，慢悠悠自己開回了學校。

美國的公路，基于開車而設計。沒有車，有時甚至連一條馬路都過不去。只有生活圈在大城市的市中心的人，才可以有選擇地乘坐地鐵、出租車或公交車。

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講，車是生活必備。小朋友16歲就可以考取駕照。高中高年級就可以自己開車上學，走路顫巍巍的老頭老太，開起車來速度飛快。

不管是住在美國的鄉村還是小城鎮，不開車，菜都買不回來，更別說上班上學、走親訪友、周邊旅游了。

為了讓自己“有腿”，左庸開著租來的車，去買車。

挑來揀去，發現小貨車福特Aerostar，才是性價比之王。因為絕大多數以車代步的人，首選轎車。

對左庸來說，不走尋常路，是制勝法寶。

就這樣，當左庸出現在過去校園同事們眼里時，他開了一輛僅有2個座位、長度堪比小面包車的噴漆斑駁的高個兒小貨車。

同事們看到后都笑了，他們馬上意識到，這是他們熟悉的左庸！不畏懼別人目光的左庸！畢業后2年半依然沒有改變的左庸！

車到了左庸手里，自然別想著美容事宜了。唯一的洗澡機會，全靠天降大雨。

這輛車陪伴了左庸一整年。直到碩士讀完。

美國的學制，跟國內不一樣。碩士階段，除非專業特殊，通常為一年制。左庸半年就修完了規定的學分，下半年，一邊寫論文，一邊找工作。

他非常努力，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努力就會達成，譬如被招聘。

適合的工作，簡歷投得差不多了，他仍未得到實力型公司的正面回復。

一位高中同學建議他來硅谷試試運氣。

論文答辯過后，左庸本想先去硅谷看看情況，轉念一想，自己可沒有那么多的錢浪費在路上。于是，干脆等拿到畢業證之后，重來一回本科畢業時的家產變賣，帶著留存的行李，飛向從未有機緣去過的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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