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呆了那么多年，早已養成對警察的敬畏感，不像王云霞，敢撲上前又打又踢又罵。

單憑個人體重無法贏得1對4的戰爭，當孫慶南哀嚎著被扯走的時候，王云霞心都要碎了。她像被激怒的母獸，內心升騰出無限的憤怒。

無計可施間她四下張望，一不小心看到貼墻而立的左庸。左庸一臉事不關己的平靜，乖得不能再乖地靠墻一動不動。自己不上前幫忙不說，還兩手緊緊拉住她的女兒，不許她亂動。

“&％＃＊……”德永罵人的土話奔騰而出。

孫清娜錯愕間，見媽媽王云霞搖擺著身子朝她沖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左庸懷里縮，縮完才想起，壞了，恐怕是沖左庸來的。

然而，醒悟為時已晚。王云霞揚起半路脫下的鞋子，照著左庸的頭臉就招呼過去。

左庸的頭和臉，結結實實挨了這一鞋底。還好，因為噸位的原因，王云霞不穿細獨根鞋，不然，臉上非一個血窟窿不可。

左庸完全給打懵了。

臉熱辣辣的疼，眼睛呆滯地看著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顯得五官扭曲的準丈母娘，完全無從理解當下的局面。

見慣了這種場面的孫清娜，本能反應比腦子還快。她當即扭轉身擋在媽媽和左庸中間，眼看第二輪又要掄過來，而身后的呆瓜還繃直站著，她只好揚手替左庸緩沖一下。

“反了你了！為一個臭男人竟然跟老娘動手！&％＃＊……”

這下可好，媽媽王云霞連自己一道罵上了。

同一個客廳里的孫爸爸，目光暗淡地看著眼前的鬧劇。一只手捂住了腦袋，手按桌角，緩緩往餐椅上坐。

頭暈眼花的他，一屁股坐空。

“撲通。”訇然響聲，令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靜止1秒鐘。

對于新發生的場景，左庸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快，120！叫救護車。”

王云霞將鞋子扔地上，有些不信邪。她一肩膀擠走正奔過去的左庸，用沒穿鞋的腳碰老孫頭：“死起來！別演了。我不打了，也不罵了。”

孫爸爸并沒有像她想得那樣坐起來，朝她嘿嘿狡詐一笑。他依然躺在地上，而且，臉色越來越白。

王云霞這才慌起來。她下蹲困難，想招呼女兒將丈夫扶起。一回頭，看到女兒已經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有心罵她一句小題大做，又看見她臉頰上流著淚，想來她也是真關心她的爸爸，便沒再出聲。

“嘔。”躺在地上的孫爸爸嘔吐出一些食物。酸腐味彌散開來。

王云霞顧不得便與不便，跪坐在地，伸手要拽起丈夫，被左庸高聲制止：“先不要動他，醫護人員馬上就到。”

王云霞白他一眼，一把拉起原本倒下后平躺著的老孫頭，讓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懷里。

王云霞用自己昂貴的衣袖擦老孫頭的嘴巴，也算是真愛了。她呼喚他的名字，偶爾也用手拍打他的臉。老孫頭半睜著眼睛，卻無法將眼神聚焦。

好在福蘊地處市中心，周邊有多個甲級綜合性醫院。救護車很快到了，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訓練有素地抬走了老孫頭。

其中一位負責人要求一位家屬隨行，王云霞深知自己這個半個文盲無從應對，只好心虛地看一眼女兒。

孫清娜責無旁貸，來不及吩咐左庸任何，急匆匆跟著救護人員離去。

室內安靜下來。

窗外已是一片暗色。

左庸抽了張紙巾，往火辣疼痛的半張臉上按了按，紙巾上現出好幾個紅印子。原來竟然沁出血珠子來。

他將紙巾團了團，扔進垃圾桶里，轉身往門外走。

王云霞默默看著他。

左庸走到門口，半轉回頭：“你去嗎？去的話我帶你。”語氣一如既往平緩。

王云霞也不搭話，只急急地穿鞋子、拎起包，呼哧喘氣地往門口走。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地等電梯，進入空蕩蕩的電梯里，依舊大眼瞪小眼。大抵都是內心高傲的人。

電梯停在1樓。左庸抬腳走了出去。

“哎，哎，不開車嗎？”王云霞吃驚。

“沒地方停。”

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左庸自顧自坐進副駕駛的位置。現在也不是爭口氣的時候，王云霞巴巴跟上，拉開后車門，鉆進車。車身猛然一沉。

司機似乎“呦喝”了一聲。

唉，這就是王云霞不愿意坐出租車的原因啊。胖子總是各種受歧視。

車行不過五六分鐘，很快到了楓林路上的中山醫院。

左庸付過車資，下車后站在原地。

“走呀。怎么不走啦？”王云霞催促。

“你急你先走。”左庸不冷不熱道。

王云霞左右一看，大伙都站著呢。原來在等紅綠燈。

等紅綠燈的空隙，左庸給孫清娜打了個電話。他嗯嗯啊啊接了一會兒，綠燈亮了兩三秒，他才抬腳過馬路。

王云霞吃過一次癟之后，不敢輕易再催他，跟受氣小媳婦一樣，呼哧呼哧跟在他身后。有心超過他，又不知道超了之后該到哪里去。憂桑。

好在，進醫院后，在急診室外面，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孫清娜。

王云霞“蹭”就來了底氣，一肩膀擠歪前面走的左庸，奔女兒而去：“你阿爸怎么樣了？醫生怎么說？”

“初步懷疑腦出血。正在做檢查。醫生開了單子，我正要去繳費。”

王云霞拿過女兒手中的單子，心電圖、血常規、CT……要做的檢查看上去挺多。王云霞不怕，她家不缺錢。

“快去交錢，快。”王云霞從大號LV包里取出LV錢包，隨便抽出一張銀行卡。

“她都走遠了。”左庸淡然道。

王云霞一抬頭。可不是嘛，女兒的身影都快看不到了。

要不怎么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呢，合著是只有半顆心吶，到底沒有囫圇兒子親，也沒有有顆囫圇心的女兒親。一瞧左庸倆手揣胸前立在那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厭煩。

這會兒空檔了，她倒可以小小算筆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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