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孫慶南拿了她給的一千塊賄賂，找小金看電影去了。門外，應該是叫的外賣到了。

左庸起身開門。

外賣人員特別夸張地背了一個像宅急送那樣的保溫箱，從里面一份一份取出8個熱菜，再加上孫清娜準備的木耳、黃瓜、金針菇、烤麩冷盤小菜。一桌子紅紅綠綠，看上去極開胃。

“怎么，都是買的菜？跟去飯店菜有什么區別？去飯店還可以免洗盤子碗呢。”左爸爸并不掩蓋他的不滿。

“去飯店哪有在家里吃自由？著急忙慌就為吃飯而吃飯。吃飯時聊天都要靠吼。飯后呆得久一些，服務員是不會直接趕你走，但是會端走餐盤，看你還坐不坐得住。”左媽媽反駁。

左爸爸怏怏的：“我這不是嫌太花錢嘛。自己做，至少能剩一半的錢。”

孫清娜抿了抿嘴，和稀泥道：“偶爾一次，破費一些也沒關系。”

左爸爸重重嘆了口氣。

以孫清娜對他的間接了解，他恐怕會心里想：又是一個不會居家過日子的兒媳婦！

不過，左庸說過，她不必討好他的父母，不必為了他而勉強自己改變。因此，她是不會將左爸爸的反映放在心上的。

孫清娜和顏悅色地擺放碗碟和筷子，左媽媽來來回回幫忙盛米飯、倒左庸沖調好的酸梅湯。大家很快在餐桌旁坐定。

“你說小宇找了別的女人，不會是小方吧？”吃著吃著，左爸爸忽然出聲問左媽。

“你直覺倒是準的。是小方。”

左爸爸不出聲了，沉著臉接著吃飯，此后再沒有在飯間提左宇外遇的事情。

孫清娜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她想的是，看來小方這個人，左爸爸不僅認識，印象還挺好。不然依他的性格，不至于沒有一句負面的話。

飯后左爸爸和左庸在沙發前看電視。

左媽媽收拾餐桌，孫清娜要下手，被左媽媽勸阻。嘴里雖沒有說懷孕的事，眼睛掃來掃去，無疑有那個意思。

孫清娜臉一紅，就不再堅持，坐在餐桌旁看左媽媽一個人忙碌。這幅場景，倒充滿家庭氣息。

前前后后，花了5個小時。5個小時后，左家父母乘坐公交車離開，左庸留了下來。

左家父母一走，孫清娜就按耐不住了。

“小方是誰？”

左庸聳聳肩：“不認識。大概是做安利認識的吧。”

“你哥哥還在做安利啊？”

對于安利的發展史，孫清娜或許不清楚。但直銷的那陣強風，現在顯然風頭已過。

左庸忍不住多說幾句。

左庸說，哥哥左宇是從1997年開始做安利的，開始確實發展很快，他自己信心十足。他老婆，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前妻，最初是不支持的。

鑒于左宇很快帶回比上一份工資還高的收入，前妻隨即改變了態度。

左宇本來就是對物質極端向往的人，加入安利后，越發變本加厲。

左庸曾經看過哥哥帶回的安利文字資料。文字資料上大幅文字，寫著發展下線的方法與話術。

拉某人做安利之前，宜先向該人展示自己富裕的物質生活，所以要穿好的衣服、鞋子乃至襪子，背好的包；要勤剪手指甲勤理發；有條件的，要開好車，力爭做到全方位武裝自己。

然后，故弄玄虛告訴該人，正是該人身上的某某品質感動了他，他才另眼相待，將自己的發財門路告訴該人。同時，千萬不要囑咐該人，不要把自己做安利的事情告訴家人，因為家人是不會理解的，只會阻止，他應該在取得經濟回報之后，再告訴家人。

“多么可笑。先化身騙子，再去騙別人，順便再騙騙自己。即使是這樣，我哥哥竟然還會將做安利奉為事業，準備終身為之努力、奮斗。

連基本的辨識能力都沒有，我看他不是越長越蠢了，就是想錢想瘋了。”

面對左庸毫不留情的嘲諷，孫清娜問道：“事實上，他做安利的月收入，是在逐月增高嗎？”

“怎么可能！”

原來，到了1998年的4月份，有關部門頒布了全面停止任何形式傳1銷活動的命令。

拉身邊至親好友充當自己下限的行為的確太瘋狂，因為舉國如此，所以，才有了行政剎車命令。

左宇心中充滿怨念，變得牢騷滿腹。自認為如火如荼的安利事業被錯誤的行政干預不公平地阻止了。

按照左庸的看法，哥哥理當另尋出路。

可是，一朝嘗過金字塔式的提成甜頭，就不愿意再勤勤勉勉，靠一己之力老老實實積攢財富。

何況，做安利的第一年，刻意培養起來的浮夸與虛榮，已經深刻地影響了他。

那些上線激勵他，事業一定有重新展開的那一天。

那些年輕的、同樣對金錢充滿極度渴望的女下線們追問著他，他享受她們像看領導一樣看著他……

幾個月之后，有關部門果然再度頒發條令，原有傳1銷企業，若重新展開業務，必須以傳統批發、零售銷方式進行。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左宇很快按上線支的應對招，注冊了一個個人公司，以公司的名義繼續開展以前的業務。

注冊公司雖然是條路子，畢竟麻煩些。一些有正式工作的人，因此減了更風做安利的心思。

安利的熱度，慢慢退下去。

這本是趨勢，左宇財迷心竅，卻看不到。他執拗地相信，只要他更努力，發展更多下線，提成就會不斷增多。

這個月盼下個月，上半年盼下半年，左宇在安利上花的時間、精力和財力越來越多，對回報的期待也越來越深。

因為異常勤勉，他確實收入節節攀升，雖然攀升的幅度跟他的付出遠遠不成正比。

“他要是把這份認真投入到別的任何正當領域，早就成熟練工，甚至業內精英了。”左庸搖著頭嘆息。

“他會是因為愛上組織內的小方而不愿意離開安利嗎？”作為女性，自然對情感更感興趣。孫清娜端了杯酸梅湯，張著眼睛問左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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