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自然贊同。在他的思想里，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管他誰吃虧誰占便宜，反正房子還在一家人里面。

婆婆想得比較多，她覺得左宇的那套房，地理位置雖然好，房型與朝向皆不理想。她更愿意小庸買一套朝向朝南的房子。

哦，不買，住福蕰當然更好。不過，一想到孫慶南并無離開上海的打算，福蕰還是不惦記了吧。再則，這類話只適合老公那樣的人說出口。她再怎么在心里想這件事，也不能說出口。這是她的修養使然。

左宇對弟弟出的價格滿意，他打聽到的市場成交較約在46萬到48萬之間。弟弟愿意給一個整數，他樂得同意。

孫清娜乍聽之下，雖然吃驚，無疑是滿意的。

她滿意于左庸的獨立精神，沒想過占她家的便宜，令她為難。

哥哥左宇走后，公公毫不遮攔地嘲諷了一陣虎頭虎頭虎腦的模樣，順便鄙薄一番他那個據說自他出生后就再沒露過面的爹地，說他得多丑，才能讓漂亮的小方生出這樣的兒子……

婆婆始終笑笑地聽。

孫清娜如坐針氈。同為母親的身份，讓她完全不能聽公公說的那些話。

當晚，與左庸的例行視頻中，孫清娜情緒低落地講了虎頭的來訪，當然，也講了令她情緒低落的原因。

“的確，在思想道德層面，他們處在低的水平。氣人有，笑人無。事不關己，各種話都說得出。他們就在那種環境里長大，人家這樣對待他們，他們也這樣對待人家。就是這樣子，你能怎么辦呢？

如果他們這樣做讓你覺得不舒服，那就警醒自己，不要做這樣的人。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左庸開導孫清娜。

孫清娜沒什么不能接受的，她自己也常常小私心發作，何況，她自己的媽媽，在說風涼話上，那叫一個爐火純青。

誰實在一些，她就說人家老實蛋子，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誰孝順老娘一些，她就說人家死孝順，老娘指東不敢向你，活該離婚……長舌婦，說的就是媽媽王云霞這樣的人吧。

她也并非只會說惡毒的話。

關鍵在于立場，而不是事情本身。

記得旁院二嬸跟媽媽王云霞關系不好，她女兒未婚先孕，媽媽王云霞簡直笑掉大牙，逢人就擠眉弄眼把話題往二嬸家女兒身上拐，什么上趕著倒貼、急色色、趕緊弄大肚子好賴上人家之類。

后來可倒好，馬上現世報來了。

孫清娜琢磨，是不是因為自己也是未婚先孕，所以媽媽王云霞一而再找借口阻止她回老家探親？！

左庸說再過一個月，他現在租房的房租到期，他正在猶豫，是續租，還是另找。另找的好處是可以找得寬敞一些，這樣孫清娜去后可以住得舒服一些；續租的好處不用說了，便宜。

孫清娜歪著頭，聽憑他決定。

要是左宇沒說過左庸要買房，她一準兒毫不猶豫表態：另找！另找！！

“唉，我覺得婚后生活真的是花錢如流水哦。”左庸含笑，撒嬌邀寵一般說道。

孫清娜不由跟著笑。一年多來的了解，使她看明白，人家這是自豪呢，自豪能勝任婚后花錢如流水的日子。

從這句話里，孫清娜也基本聽出來，左庸傾向于花多點錢，另外找房子租了。

歐元醒了，孫清娜把兒子抱到電腦前，跟爸爸視頻。

左庸未雨綢繆，早就開始在視頻里用英語跟歐元說話。、oundition……左庸指著自己屋子里的東西，不厭其煩地講給歐元聽。

講完不算，每次還考試。

讓歐元“showmewhereisk”云云。

那些之類的絹花，還是上次孫清娜孕中期抵美的時候，嫌左庸屋子太單調，去沃爾瑪買來的。

通話結束時，左庸必然是指著自己的臉頰，對他兒子喊kissMommyforDeddy，6個月多的歐元，竟然真的記住了這句話，每次都準確無誤地扭身抱住孫清娜的臉親了又親。

歐元聞聲就撲向了電腦屏幕，不消說，稍后將歐元從電腦屏幕上撕開時，屏幕必然口水滴嗒滴。

在笑鬧聲中，當晚的視頻告一段落。

結束通話后，孫清娜才想起來，自己都沒有問左庸買房子的事呢。

仔細再想，也沒有問的必要。

左庸一向很有打算。他做的事情，都不是沖動而為。

何媽媽從無錫梵宮回來后，在家休養了兩三天，才有出門的興致。

一見孫清娜，何媽媽就攬上孫清娜的胳膊，輕微搖晃著她：“清娜，不對比，不深刻，一對比，還是你好。

我跟我女兒說累了，我女兒跟我說，美景就在眼前呢，難道不是應該再堅持一把嗎？

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以后打死也不跟她一起出去了。”

孫清娜笑笑。她只能說，臺1灣的女生好嗲哦。是那種骨子里發出來的嗲，沉淀在性格里的嗲。

閑淡地吃吃、逛逛，何媽媽在上海度假的日子接近尾聲。

何媽媽的女兒Sara通過何媽媽之口，要請孫清娜吃飯，感謝她代為陪媽媽。孫清娜沒有理由拒絕，欣然赴約。

這位已經做到IT主管的大女兒，顛覆了孫清娜對她的想象。她是那樣優雅、唯美、活潑、風趣又篤定。

她站在馬路對面，不足5米的上海小馬路，明明高聲喊就能聽見，她偏要打電話，這樣就可以按照她喜歡的方式，輕聲細語地說話。

她穿著黑色緊身裙，外面罩著如煙似霧的灰底水墨畫絲綢外罩。一雙雋美長腿，在絲綢長裙內露出來，說不出的吸睛。

何媽媽悄聲對孫清娜解說：“那條水墨絲綢裙，不出名的小眾品牌，7千多塊。

看到那雙鞋子了嗎？什么周的，三千多塊一雙，這種幾百上千的鞋子她有幾十雙，足足擺滿衣帽間的兩面墻。

看到她攏頭發的絲巾了嗎？愛馬仕的，小小一條，要兩千多……我偷偷幫她算過，每次她出門，沒有2萬，也有一萬五。”

紅綠燈沒停，稀疏的車流阻隔，使得何媽媽的女兒還在馬路對面。

何媽媽因為足夠安全，可以為所欲為地直抒胸臆。

“現在是她最適合攢錢的時候，因為不必付房租，吃飯也有食堂。等結束外派，回到美國，日子就沒有這么自在，需要租房，又沒了津貼，工資也會減少。

可是她呢？根本不會居安思危。反而大手大腳花錢，買些不實用的衣服首飾。有時候，甚至花超，找我借錢。真讓人不省心。

清娜，你知道嗎？漂亮禮服我也有幾大箱子。等樣式過時，它們就一錢不值。就算其中有一些經典款，只要你的環境改變，沒有了使用它們的場合，它們照舊一錢不值。

我拿我的經驗教訓告訴她，她卻一點不肯聽。她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真讓人不放心啊。

最令我不放心的是，因為外派海外，兩三年就換一個地方，使得她連一個固定的男朋友都沒有。她已經35歲了，連個結婚對象都沒有！”

說到動情處，何媽媽憂傷地搖了搖頭。

恰在此時，Sara從斑馬線上優雅地走了過來。她比何媽媽還要高挑，帶鞋目測173175cm。

比小方還要高小半個頭。

孫清娜只能到她下巴處……汗，妥妥的不用開口，就令別人自卑的節奏。

“我媽媽是不是又在說我壞話？”剛到孫清娜跟前，Sara不緊不慢，含笑開口。那感覺不是在詢問，而是調皮地拉近關系，消除孫清娜的緊張感。

孫清娜果然領會精髓，笑了出來。

何媽媽卻認真起來：“怎么能說是說你的壞話呢？媽媽講的都是事實。我確實為你不攢錢的行為感到擔心。我的現狀你也看到了，已經有了落魄的味道，為什么不能從媽媽身上吸取經驗教訓呢？”

Sara露出無奈的笑，對著孫清娜聳聳肩，而后，嫵媚地瞄自家媽媽：“好啦，好啦，不久的將來，將會有個家纏萬貫的富家子，跪在你美麗、能干的女兒面前，求我嫁給他。嗯，就是這樣。你不用擔心我了。”

何媽媽氣極反笑：“你就這樣麻痹你自己吧。反正你自欺欺人的后果不需要我來承擔，我可活不到那么久。”

Sara伸出保養甚好的雙手，上面精細地涂了蔻丹，顯然是專業美甲師的杰作。她手搭媽媽肩頭，推著媽媽往前走，不忘回頭朝孫清娜調皮地眨眨眼。

媽耶，身為同性的孫清娜都有被電到的感覺！

三個人吃的是日本餐。

跟精致的日食相比，Sara更有看頭。

孫清娜忍不住直抒胸臆：“你so插rming，怎么會沒有男士追求呢？”

Sara撲哧一笑：“誰告訴你我沒有男士追求？追求我的人不要太多哦。只是他們都沒錢罷了。

偷偷告訴你，絕大多數的美國年輕人都沒錢。而我的身份，又不方便找美國之外的人。

好吧，我知道，我不該抱怨，這叫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哦，媽媽，別說話，享受你的美食，我知道，我應該攢錢……但，我為什么要苛刻自己，就為了明天虛無的安全感？

也許我辛辛苦苦攢錢，結果遇上通貨膨脹，Boom！你懂我的意思。”她兩手外翻，做出爆炸的樣子。人也毫無架子的翻個白眼。當真活潑可愛極了。

何媽媽笑著搖頭，夾片雪花牛肉，放在烤肉架上，牛肉吱吱作響，很快冒出輕微的煙氣和令味蕾雀躍起舞的馨香。

Sara問起歐元，問起左庸，問起孫清娜曾經的工作，節奏很散漫，三個人像多年老友一樣，吃了一頓無比融洽的飯。

此后第三天，將是她們共同飛美國的日子。

自從聽說大孫子不日將去美國，公公婆婆每天到福蘊的時間都提早了，毫無疑問，回家的時間也延遲了。

而且，孫清娜再想帶歐元出門，也變得困難重重。不是天太冷，就是有了風，無風又有陽光的日子，公公就睜眼瞎說，說今天空氣質量不好……

孫清娜無可奈何，想著也沒有剩幾天了，且讓他們跟歐元膩歪在一起吧。

倒數第二天，是收拾行李的日子。emmm，非常不好意思地說，孫清娜是那種喜歡什么事情都推到最后關頭做的人。

當晚，一向很沉穩的左庸也表露了難得一見的激動。他時而搓著手，時而拍著自己的額頭，呼喊著：“我不是在做夢！我不是在做夢！明天晚上，就能摟著你和歐元睡1覺了！”

孫清娜被他逗得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孫慶南終于伸出頭來，向行將飛美的姐姐表達祝福。另外，他向姐姐說了一件來自他的喜事。

他說過孫清娜聽過即忘的游戲職業玩家，他是認真的，而且，已經申請到某市場占有率較大的游戲公司新開發游戲的內測。

這話有些繞，核心意思就是他能免費玩了。玩得好，還可能被招兵買馬。

“恭喜你。”孫清娜道。

“聽上去這么話不由衷。”孫慶南道。

最近，孫清娜也學會聳肩了：“那怎么辦呢？畢竟從小到大，嚴格來說，你一事無成。”

“誰說我一事無成？”孫慶南叫起來，“我不是成功活下來了嗎？這世界如此兇險，而我沒有變壞，還這么有上進心。明明可以靠爹媽活著，非要自己證明自己，多好一孩子啊。”

孫清娜又一次笑得合不攏嘴。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要去米國與丈夫團聚的巨大喜悅，使她包容心大增，計較心大減。

她拍拍弟弟的臉頰：“這次，由衷地恭喜你！我走之后，你多跟咱爸媽聯系，別他們一開口你就一臉不耐煩。”

“知道了。你又不是去了不回來了，不就是半年嗎？等我這款游戲內測結束，你就回來了。”

孫清娜一愣：是哦，她幾乎忘了，她的簽證使她最多只能呆6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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