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娜的言外之意是,懸殊如此大,有什么可對比的呢。
就算是拿來對比,也只能是成為留下里的理由吧。
左庸聽后,點點頭,有條不紊道:“你說得對。一年不過是6萬塊,也就是我現在收入的十分之一而已。可是,資本主義社會,看重的是趨勢,是未來。我在這里,看不到我的未來。”
“未來?你要什么未來?有我和歐元還不夠嗎?”
左庸兩手揣在胸前,那是一種防御姿勢,大體可以說明,當前的談話已經令他感到疲倦或厭倦。
“清娜,你知道我很珍惜、很愛你和歐元,你們對我來說意義非常。可是,還不夠。光有你們還不夠,我還希望有我自己。
我希望每一天醒來,想到今天或不久的將來,會有新的希望將實現,心中不由自主充滿期盼和力量。
我想過這樣的生活,我想到能給我這種感覺的地方去生活。
如果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這種地方也罷了,可是,我們的祖國,我們的故鄉,正好可以提供這種生活。為什么舍近求遠?為什么舍本逐末?為什么就不能高高興興回去呢?”
孫清娜覺得她心中美好的泡沫破滅了!
趁著失望,她索性叫嚷起來:“回去?住哪里?住我父母買的房子里面?還是住有你父母的房子里?又或者,是遠得跟另一座城市似的外環你的房子里?
你想過令你充滿力量的生活,難道我就不想過令我充滿新鮮力量的生活?你是覺得我有多喜歡你爸爸,愿意跟他天天面對面?”
左庸低頭看自己的腳尖,冷靜道:“還有嗎?都說出來。”
孫清娜重重嘆口氣:“你回國之后,是不是真的打算做無業游民?我呢?那種情況下我風雨無阻出門上班心理能平衡嗎?”
“還有嗎?”
“這些還不夠多嗎?”
左庸點點頭,走兩步,走到孫清娜對面,蹲下來,捉住她的手,仰臉望著她,咬字特別清楚地說道:“我向你承諾,回國之后,不住你父母買的房子,也不住我父母的房子,更不住我在川沙的房子。我在市區,租一套包你滿意的房子給你住。
回國之后,你不必在我父母面前做任何有違你初衷的事情。不,清娜,這一點,在戀愛的時候,我就明確告訴過你的呀。你不必為了我討好我的父母,不喜歡他們也沒有關系。
你不希望我閑在家里,那我就去上班。上班賺來的錢,統統給你花掉。
你想出去玩,我們每年都到外面去旅游。帶著歐元看大千世界。一年一次也好,兩次也好,都不是問題。
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留在家里。
這樣不好嗎?你得到這些,唯一的付出就是成全我,讓我呆在我認為更有希望的地方。不好嗎?”
孫清娜答不出話來。理智上,她無從反駁。可情緒上,她就是不愿意。
只有失敗者才退縮!
回國就是退縮!
可是這種話,又不方便真的說出口。只怕傷口永遠也不會愈合。
孫清娜沒法說話,只好一腳踹在左庸的肩頭。
一腳踢他個屁股蹲。把始料不及的孫清娜自己都嚇了一跳。
還以為左庸要翻臉,那一刻,孫清娜也是一邊懊悔一邊害怕的。哪知左庸撐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手,繼續問她:“好不好?”
孫清娜還能怎么說、怎么做?!只能一個轉身,撲倒在床上。
嗚嗚。
看樣子,留美是沒希望了。
嗚嗚。嗚嗚。
孫清娜還沒哭個夠,左庸的手機響了。
孫清娜為了顧及左庸的形象,很自覺地偃住了哭聲。
左庸接起電話“嗯”了兩聲,忽然將手機杵到了孫清娜的跟前。
“找我?”
“是的。你弟弟。”
孫清娜帶著疑惑的神色接過電話,才聽兩句,就變了臉色。
孫慶南在電話里說,媽媽王云霞自從坐飛機由美返國,一直覺得頭昏腦脹,開始以為是疲勞導致,后來以為是重感冒導致。如是捱了一個月,頭昏腦脹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沒辦法,只好來上海看病了。
“結果呢?醫生怎么說?”孫清娜心懸在了嗓子眼上。
“今天剛來,到家都晚上了,還沒有去看醫生,準備明天看。”
真想來句“臥啊槽”。你消遣我吶!前面鋪墊那么足,還以為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宣布,哪知又說還沒去看醫生。
孫清娜心中提著的一口氣松下來,眼睛變得黯淡無光。
“拜托你明天看完醫生及時打電話給我。”
“那是一定的。阿爸不然我給你打電話,可我一個人兜不住啊。我自己都沒有去過醫院,我哪兒知道看病的流程啊。壓力山大。而且,我自己還要上班。雖說我上的班對工作地點不講究,可對網速有講究啊……”
在孫慶南為求減壓的碎碎念里,孫清娜自覺情緒,越來越瀕臨崩潰。
“你也太沒用了!”終于,她沒忍住,脫口而出。
孫慶南明顯愣住了。
當孫清娜試圖說些婉轉的、緩和氣氛的話時,耳邊卻傳來忙音。
阿弟,把電話掛了。
左庸看了孫清娜一眼,那目光分明在說:看,如果我們在上海,你就不必這么擔心了。
孫清娜索性拿被子捂住頭。
這一拉被子,倒把小憩的歐元給驚醒了。懵懵懂懂中,半睡半醒的歐元哭泣起來,邊哭邊喊媽媽。
不管有多煩躁,多意亂,孫清娜都得先換張面孔,安撫眼前的小家伙再說。
這天晚上,孫清娜失眠了。
也沒覺得多擔心,就是失眠了。
左庸伸過來的手,被她多次打了回去。沒心情。
次數多了,他大概也覺得沒趣,翻身自己睡去。
孫清娜想的是,媽媽身形可觀,體重那么重,脂肪堆積,一定對內臟壓迫得厲害。人家說千金難買老來瘦,媽媽因為家庭暴富,老了老了,卻得了富貴病。
自從肥膘上身,三高也接踵而來。
以前靠吃藥,倒也相安無事。
如今依舊吃藥,卻沒來由頭脹了一個月。
越想越難覓樂觀。
如此憂愁,不知道到了幾點,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醒來時,房間里已經不見了左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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