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跟爺爺相處了這么多年，知道他遠沒有聰明到用舞弊的手法證明自己的推測，所以，他說百元假鈔不見了，就一定是被旺仔拿走了。

奶奶的三觀在那一刻徹底被顛覆，她驚呆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爺爺火冒三丈，當即就要追旺仔。被奶奶死命攔住。

在奶奶的意識中，方式方法很重要，所以要想一個合適的方式方法去詢問旺仔，而不是像爺爺年輕的時候，一味的暴力蠻橫，武力壓榨。

“他要是不承認，難道你還能動手打他？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交給我，我來問。”

在奶奶的堅持下，爺爺哼哼唧唧，勉強答應。

奶奶想了一天，相出的對策是——談話。

當天晚上，旺仔放學到家。

奶奶照舊給他準備了餐前點心，等到旺仔吃得正酣的時候，奶奶冷不丁開口：“那張百元假鈔花出去了嗎？”

旺仔下意識反問：“是假鈔嗎？”

奶奶回：“是的呀，收假鈔的人沒有沒發現嗎？”

這時候旺仔已經意識到自己掉進了奶奶挖的陷阱里，他停止咀嚼，眼睛看著奶奶，心思全反饋到表情上，有遲疑，有懊惱。騎虎難下的他，猜度著，要是這會兒反悔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是否還來得及。

“收假鈔的人沒有沒發現嗎？”奶奶平靜且笑瞇瞇追問。

旺仔放棄了掙扎，坦誠地搖了搖頭。

這孩子蠢成這樣，旁邊的爺爺都笑了起來。

但是旺仔畢竟十二三歲了，又是男孩子，既然有偷錢的膽量，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坐以待斃。他承認且只承認拿了罐子里的100塊。

溫和派的奶奶對此無計可施。

關鍵時刻，還得兇神惡煞附身的爺爺上場。爺爺聲色俱厲地告訴旺仔：“你可以大大方方承認，也可以咬死不承認。

倘若咬死不承認，爺爺當即報案，讓警察來調查。我相信警察必定是專業的，不出2個小時就能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到那個時候，旺仔你再松口承認拿了200塊，就晚啦。告訴你，爺爺要連夜把你送回家，地鐵停了我打車也要把你弄走。

送到你家，爺爺要一五一十告訴你媽媽，我倒要看看，你媽媽會怎么評價這件事。

你若是承認，好好地跟我說清楚。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件事我們爺孫倆之間私了，不跟你媽媽說。”

大棒和大餅夾擊之下，旺仔到底年輕吃不住，松口了。

旺仔親口承認，他三天前偶然發現爺爺房間的寬口玻璃瓶里有大紅鈔票，偷偷打開瓶蓋一看，是兩張，欣喜之下，就揣進了口袋。

爺爺大巴掌伸出來，杵在旺仔面前：“拿來。”

旺仔愕然：“什么？”

“剩下的錢呀，四天300塊，難道你都花光了？”

旺仔點點頭：“第一次的200塊我當天就花光了，哪用得了三天。今天的100塊倒還有余錢。”說罷，旺仔開始摸口袋，摸出3枚硬幣，放在爺爺的手心里。

呀呸，還不如沒有了！

爺爺感覺高血壓病要犯。

“你上，你上。”爺爺捂著腦袋，揮著手，煩躁地對著奶奶嚷嚷。

奶奶上場：“旺仔，那可是200塊呀。你個小孩子家早晚晚飯在我家，中午吃飯在學校，就算是上放學的路上買個包子，也才兩塊錢，你把錢花哪去了？”

旺仔對奶奶的局限性心生憐憫，于是解釋得越發詳細：“我請我同學吃飯了。是一起打籃球的那幫同學。他們時常買飲料給我喝，喝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有了意外之財后，我就回請他們吃了雞柳和奶茶。

一份雞柳18塊，一杯奶茶16塊，總共6個人，200塊都不夠呢。還是一個同學墊付了4塊。”

捂頭捂了一會兒的爺爺此刻蹭地站起，抬手照旺仔腦袋上就是一巴掌：“你小子倒是會拿著別人的錢充大方！”

旺仔揉著腦袋，不合時宜地笑了。

在他的意識中，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只需要再對他教育一番，就可以收尾了。

“爺爺，是這樣的，籃球隊里別人都輪流請喝飲料的，就我從來沒有請過。我跟我媽媽要錢，可我叔叔不贊同互相請客的做派。因為我叔叔反對，我媽媽便不肯給我零花錢。我也是被逼無奈，才偷拿您的錢的。我錯了。下回再也不偷拿了。”

爺爺繼續捂頭，對著奶奶道：“問，繼續問。今天的100塊花哪兒了？”

旺仔見爺爺的火氣最多只到這種份上，再大就傷及他自身，全然不像他媽媽，發起火來能掀翻屋子。旺仔不覺就放松下來。

“今天的100塊，我上學路上花了32塊買了一個煎餅，放學的時候花了18塊買了一份雞柳，又花了16塊買了一杯奶茶。吃完雞柳和奶茶，覺得才算塞了個牙縫，于是又花了31塊錢買了個煎餅。31塊的煎餅比32塊的少放一個雞蛋。吃完才上來的。”

爺爺不僅要捂頭，連胸口也要一起捂上了。

“煎餅要花32塊？”奶奶吃驚地瞪圓眼睛。

“是啊，奶奶，那種煎餅雖然薄薄一張皮，但里面可選的東西多啊。雞蛋，生菜，火腿腸。光火腿腸都有好多選項，2塊的、3塊的、5塊，8塊的；除了火腿腸還有培根，那種煙熏肉片知道嗎？還有呢，奧爾良雞胸肉，衛龍辣條，脆餅，油條，肉松，羊肉串，骨肉相連……”

旺仔正說得起勁，奶奶打斷：“夾得了那么多嗎？”

“夾得了夾得了，我選了8塊錢一根的進口火腿腸……”

他還沒來得及詳細說下去，劈頭又挨了一巴掌。是爺爺打的無疑了。旺仔列了列身子，跟爺爺保持了一定距離。

“孩子，你吃得下那么多？”奶奶瞥一眼餐桌上被旺仔一掃而光的餐前點心。那可是半個八寶飯和一盒牛奶呢。

“吃得下。”旺仔拍拍肚皮，臉上隱約泛著驕傲，“奶奶，你跟爺爺吃得太清談，也太素了。我天天都覺得七分飽呢。”

談話到這里告一段落。旺仔獲批去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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