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奶奶一臉糊涂,歐元開開心心向奶奶講起始末來。
他多少有些口吃,但不妨礙講述的條理性。
原來,歐元熱衷于玩速算盒子,玩得分數很高。導致隔壁班的同學都在打聽到底誰叫“左用”。
他們紛紛喊著:“我討厭歐元!我討厭歐元!”
六七歲的歐元,已經能深切體會到,這是一種榮耀,哪怕說的是“討厭”。
星期四的第二節課上,也就是在數學沈老師課上,歐元突然很想大便。他可是個上了三四年學(含幼兒園)都沒有在校園里大便過的人。
怕拉在褲子上的恐懼,促使歐元不得不舉起手。
沈老師問歐元有什么事,歐元告訴她:“我想大便。”那些孩子們覺得大小便是如此正常,還不知道發出嘲諷笑聲。沈老師溫和地提醒歐元別忘了帶紙。
歐元帶著孫清娜放在他書包里的小包餐巾紙,去了男衛生間。
學校里的衛生間,大便的地方是個凹槽,需要兩腳岔開蹲下。在家里坐慣馬桶的歐元很怕岔開腿蹲下后,嗯嗯會掉到褲子上。所幸這種擔心并沒有發生。
更幸運的是,歐元剛學會怎樣自己擦屁股。
歐元回家之后,一臉驕傲地跟爸爸媽媽說他在學校里大便了,還是在課堂上一半的時候。
左庸和孫清娜紛紛表示很驚奇,詳細詢問過程之后,又是夸沈老師通情達理,又是夸歐元夠勇敢。
太好了,從此以后歐元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在學校里大便的事情了,他們也不必在早晨臨出門前,糾結是遲到還是憋一天了。歐元完全可以先到學校,再自己上廁所。
有一天,探究課孫老師讓大家帶鉛畫紙。一張鉛畫紙分成四份,用來做實驗。
琥珀竟然帶了八張鉛畫紙,歐元估計她把家里所有的鉛畫紙都帶來了。琥珀那一組有13個人,只有很少的人帶了鉛畫紙,她的鉛畫紙可以分成32份,歐元們全班才35個人。因此,琥珀只需要用掉2張鉛畫紙,就可以使全組的人都有鉛畫紙了。
孫老師說,這是借,不是送。第二天,借她紙的其他人要還回來給她。
歐元和琥珀不在同一個小組,不知道那些借了她紙的人是否還給了她。
下一次上探究課,依然需要帶鉛畫紙。
歐元帶了半張,把它撕成一半。放進書包的時候發現它還是太大,于是又撕了一半,歐元覺得這樣的大小就可以了。探究老師看到了,覺得還是太大,又把它撕了一半。這時候歐元就有4張鉛畫紙了。正好雯雯、哲哲和妍妍都沒有帶,于是歐元把多出來的3張分別給了他們。
說好明天要還,但是第二天他們都沒有還。
說好第三天還,第三天只有雯雯遵守了約定。
第四天,歐元第三次追著哲哲和妍妍所要那八分之一大小的鉛畫紙。妍妍覺得被追得太煩,于是拿了兩張普通紙,說是她和哲哲兩個人的。
歐元于是接受。
孫清娜驚聞此事,追問歐元為什么非要讓他們還回送出去的紙,歐元告訴她,那是因為是孫老師要求的。孫老師讓歐元把紙借給他們的時候,要求他們第二天還。歐元只是在做孫老師吩咐的事情。
驚呆!
還有這樣一根筋的學生!
還好,不是沿襲他爸爸左庸的摳門。
這天,歐元看到丁丁在找種子,于是問他:“我可以參加嗎?”丁丁說可以。歐元就就加入了尋找種子的隊伍中。
找種子是找一種花的種子。
這種花歐元沒有怎么聽說過。丁丁說叫地雷花。
歐元們一開始在操場外圍找。地雷花的種子很小,需要趴在地上爬著找。歐元覺得總是這樣找太累了。于是決定到別的地方找。便了操場中心,尤其是把操場圍起來的綠化帶里,發現了有多種子,但是,符合要求的地雷花種子并不多。
因為不好找,歐元反而覺得有趣。
第二天下課,歐元跟丁丁,說:“我們今天來找種子吧。”丁丁說:“不。”
歐元問他為什么,他說:“我們種子隊員一三五找,二四六不找。”
至于找地雷花種子干什么,歐元倒沒有具體問。
不找地雷花種子的日子,大家下課后就去玩別的。
歐元決定組個隊,組個什么團隊呢?有了,就組個丟沙包的團隊吧。
探究課上,老師說八十年代的孩子們下課就玩丟沙包。歐元回到家,打電話給奶奶,讓奶奶給他做個沙包。
有了沙包之后,丟沙包組正式成立。
最最開始的時候,歐元的團隊是零。后來,為了招募團隊,歐元加入了很多個團隊。用這種方式,他真的拉來了不少同伙。
大家對80年代流行的丟沙包并不感興趣。他們更喜歡別的游戲。比如,小貓隊;小狗隊;聊天隊;皮卡丘世界隊。
在小貓小狗隊里,隊長是個人,隊員全是貓、狗。那些貓、狗各有名稱,還有性格特征。像是現實版的寵物世界。
漸漸地,聽歐元講得多了,孫清娜漸漸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孩子們,真的在copy網絡上的小游戲。
在孫清娜的印象中,丟沙包很好玩呀,為什么如今的孩子們不熱衷了呢。
沒想到,歐元給了她答案。
歐元說,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玩丟沙包的游戲了。因為丟沙包只有兩三個人能搶到,其他人都搶不到。陪玩實在太沒意思了——“我要做主角!”
歐元羨慕的是樂樂開創的團隊。她的團隊里,有二十多個人,甚至包括了幾個外班的同學。而樂樂的團隊主題就是沒主題。下了課,她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開始奔跑。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何時你追我,何時我追你,均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這樣一個沒有一個行事規則的松散團隊,反倒是所有團隊中生命力最頑強的。
其他的團隊興起又衰落,樂樂的卻永久不衰。
但,據歐元說,樂樂也沒有什么好炫耀的,因為絕大多數的隊員,根本不知道她是隊長。
這樣漫無目的地奔跑了小半個學期后,有人漸漸感到厭倦了。譬如,歐元。
歐元想,應該給奔跑加一個明確的目的。他思來想去,給目的訂成了——消滅哲哲!
哲哲是個有兩顆大門牙的男孩兒,身高跟歐元差不多,年齡比歐元大半歲。歐元之所以將目標定位哲哲,是因為他現在閃身術的速度蠻快的。
歐元向來喜歡有難度的挑戰。
哲哲練的閃身術是指跑得飛快的時候快速轉各彎。這樣后面追的人會措手不及,撲個空。
歐元因為愛上這些流汗的瘋狂下課十分鐘而愛上學校生活。
有一天,上課的時候,王子行不知怎么把靖老師惹火了。
靖老師說要把王子行轉到一(4)班去:“憑什么一(4)班有32個人,我們班有35個人,干脆把王子行你轉到一(4)班,每個班都有34個人就好了。”
王子行嚇壞了。他可不想去一(4)班。
一(4)班看上去就像一位阿婆,哪有他們靖老師漂亮呀。
再說了,他班上有“三大神經病”,他走了,豈不是只有“兩大”了?(2)的同學他全認識了,(4)班他一個都不認識。
在(2)班他可以欺負任何人,萬一到(4)班只能被人欺負呢?
王子行越想越覺得轉班不劃算。靖老師拖他的時候,他便使勁墜到地上。他長得高高壯壯,靖老師是那樣的苗條,哪里拖得動他!
他倆你拉我墜搞了一會兒,不知道靖老師是實在弄不動他的,還是本來就在戲弄他,最后也沒有把他轉到一(4)班去。
別的孩子并不像歐元那樣津津有味地看靖老師和王子行。而歐元之所以如此認真,就是想回家之后告訴媽媽。
媽媽孫清娜和爸爸左庸對靖老師非常感興趣,所以歐元才積極地搜索靖老師的動態。
除了每天需要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媽媽孫清娜尊重他的意愿,沒讓他上任何課外班。對此,他心中充滿了感激。
而孫清娜之所以在不缺錢的情況下沒有給歐元報興趣班,只是因為左庸說不需要。左庸說,小學一年級而已,什么課是家長不能輔導的呢。又有什么人能比家長更耐心呢?
至于市面流行的樂器、舞蹈、繪畫、國學、棋類、書法、擊劍、游泳、跆拳道什么的,歐元只對其中的鋼琴、棋類略有興趣。
鋼琴已經報班,棋類跟著爸爸玩中學。
談及運動類的興趣班,歐元自己嚇得要死,游泳怕嗆水,擊劍怕刺穿衣服,跆拳道怕被踢,他的學校足球是特色,想讓他踢個球,難于上青天。
“唉呀。陰盛陽衰!”左庸搖頭。
“陰盛陽衰是什么意思?”歐元好認真的問。
公道地說,歐元并非不勇敢。他只是非常排斥那些不能由他掌控的運動。
周日上午,例行開讀書會。
原計劃到歐元家開讀書會。
歐元想去KFC吃過早飯再去。結果去了KFC就不想離開了。那里有個兒童滑滑梯。歐元想把樂樂也叫到KFC,這樣他們讀完書就可以玩了。
樂樂來了之后覺得KFC太吵了。結果他們又一起回了樂樂家。中午的時候,兩家人一起在振鼎雞吃了午飯。歐元、樂樂和他們的爸爸、媽媽坐一張桌子。大人談大人的,孩子講孩子的。氣氛非常和睦。
吃過午飯,歐元和樂樂都不想跟對方分開,于是歐元就跟爸爸媽媽分開,一個人跟著樂樂去了她家。
原本以為是一個完美的周末。沒想到,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不知怎么回事,歐元有些發燒。
樂樂的媽媽給歐元家打電話,說:“歐元發燒啦。37度6,是不是要送醫院?”
爸爸左庸道:“才37度6。回家觀察吧。”
當時下著雨。樂樂的爸爸騎車把歐元送回家。媽媽孫清娜喂歐元吃了一碗放了糖的粥。吃完粥刷牙。刷完牙歐元就去睡覺。睡覺之前問媽媽:“如果明天還像現在這樣,可以不去上學嗎?”媽媽一口答應。
想到明天可以不上學,歐元感到也挺高興。
唉,再次沒想到。第二天早晨,歐元自己好了。
這可真是一個特別的讀書會。
不知怎么,7歲不到的歐元突然愛上了講笑話。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天放學的路上,聽到一個穿校服的同學跟陪他放學的家長說,天上飄下一張臉,你要還是不要?
家長說:誰的臉?我不要。
那個同學就說:你不要臉。
家長說:那么我要吧。
那個同學馬上說:你臉皮厚,因為你有兩張臉。
歐元把這個記下來,回家問爺爺奶奶。問完爺爺奶奶問爸爸,問完爸爸問媽媽。問完家里人還不算,跑到外公外婆家又問了一個遍。樂此不疲地玩了很多天。
見歐元翻來覆去只會一個笑話,孫清娜“贈送”了他一個。
送歐元上學的路上,孫清娜給歐元講了這樣一個笑話:我上學的時候,寢室里有一個東北人。這個東北人每天放學的時候都說:餓死了,煩死了,好開心之類,說完就加一句“整點啥呢”。
寢室里南方人就聽不懂了,說,你天天整啊整的,整是啥意思啊。東北人說,整就是吃唄。南方人記住了。
過了幾天。馬桶堵了,東北人進去之后大吼:這可咋整。南方人嚇壞了。
這個笑話讓歐元笑個不停。笑完之后歐元問媽媽,真的是你寢室里發生的、你親眼看到的故事嗎?
孫清娜告訴歐元,笑話里的“我”并不是媽媽,而是為了讓故事更像真的,特意說成了“我”。
放學之后,左庸助興,給歐元講了一個笑話。
兩個人在森林里散步。遇到一頭熊。一個人說我們是爬樹上,還是裝死呢?另一個說我們跑吧。第一個人說別傻了,我們跑不過熊的。另一個說:我只需要跑過你就好了。
這個笑話有些殘酷。左庸說,這叫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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