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寒暄了幾句,前面的馬車也已經紛紛入了府,胡同之中便也寬敞了起來,秦媛再一躬身,對著沈慎說道:“閣老先請。”
沈慎也不再多說什么,沖著她略點了點頭,便對青城說道:“走罷。”
青城對著秦媛略施了一禮,便一揮鞭子,駕著馬車緩緩前行。
秦媛站在原地,看著那車行進的方向,想著剛剛兄長那冷漠的模樣,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自幼她便常聽王太公說兄長聰慧異于常人,且他心思深沉,太公怕他走了歪路,便時常叮囑駱大哥盯著兄長。可是在幼小的蘇瑾心里,兄長怕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了。
無論是什么時候,兄長總是一派溫和淡然的模樣,自己偶爾胡鬧,他也只是無奈的笑笑,然后盡量滿足自己。兄長在蘇瑾心里是暖陽一般的存在,她今日看著兄長,卻覺得兄長眉宇之間似是帶著一些憂愁,態度也冷漠疏離,全然沒有了過去的模樣。
秦媛忍不住嘆了口氣,轉身欲走,卻不知何時康鎮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身后,只聽他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這沈閣老也是個命苦之人。”
秦媛看著面前這個只到自己肩上一點的小小少年,忍不住笑道:“沈閣老年紀輕輕便已是三品大員,內閣大臣,前途怕是無可限量,又何來命苦之說?”
康鎮卻是微微抬眸撇了秦媛一眼,然后才繼續說道:“先生難道不知道,沈閣老為了報恩,娶了忠勇伯蘇家嫡女為妻。”
秦媛一震,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你說誰,他娶了誰?”
康鎮聲音依舊平穩,似是沒有發現秦媛的異樣,又重復了一遍:“娶了蘇家那戰死遼東的嫡長女。”
秦媛猛地回過頭,見遠處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那人正扶著身側的青城緩緩下了馬車。陽光灑在他身上,微微的發著光,看著他對著迎出來的燕王拱手行禮,笑容儒雅。
秦媛忽然感覺有什么在心中涌起,她忍不住上前兩步,喉嚨中咕噥了句:“你這又是何苦。”
身側的康鎮順著她的目光也向那邊望去,繼續嘆道:“先生,您覺得呢?”
秦媛被他的話拉回了神志,微微側過頭,低低的嗯了兩聲,便轉身往回走,卻又聽到身側的康鎮繼續說道:“先生,跟在閣老身邊的那個小廝是叫做青城嗎?若是小人得了先生點播,多學些東西,是不是也能這樣貼身伺候主子?”
秦媛聽到他的話,終于停下了腳步,盯著康鎮,緩緩的開口:“我不過是定國公府的一個客卿,能教你的有限,更多的還是要你自己努力。”她嘆了一聲,看青城趕著馬車緩緩向著后面行去,繼續說道:“那青城是自小就”
電光火石之間,秦媛腦中似有什么炸了開來,青城,韓清原,青原。
遼東那些過往似是潮水一般的涌來,一句一句敲擊著秦媛的心神。
“在下本是由他人舉薦入府。”
“大小姐只需記得,韓某對伯爺,對您,皆是忠心赤膽,即可。”
“我送你來此,并不是為了讓你來送死。”
“若是那人聽得小姐這番話,定是要將我挫骨揚灰了的。”
“那人,大概是這世間除了小姐家人之外,最在意小姐之人了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秦媛終于明白了那故去的韓清原的話,也終于知道了,他心心念念,一心擁護的公子究竟是誰。
秦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平復了心中的悸動,對著身后一直不語的康鎮低低的吩咐了句:“走罷。”
康鎮應聲,二人便先后上了馬車,往那王府的大門緩緩的行了去。
燕王府因為有宴,門口候著三四個家丁,見到馬車上定國公府的標志,忙迎了出來。
康鎮跳下馬車,對著幾人拱手笑道:“定國公府客卿秦先生代國公府二爺賀燕王爺封地大喜,特送來賀禮,還請幾位叔伯代為傳個話。”
說著他雙手奉上了秦媛的拜帖,那幾個迎出來的家丁一聽來的只是個客卿,臉上的笑便少了三分。便有一人接了帖子,沖著康鎮揮了揮手,說道:“你且等等,我這就去通報一聲。”
康鎮聞言忙又拱了拱手,笑的更加燦爛:“那就有勞了。”說罷便站在門口默默的等著,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的表情。
不多時,先前那報信的家丁便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對著康鎮略拱了拱手,笑道:“我家王爺有請秦先生入府一敘。”
康鎮笑著應了,便回到馬車旁,低聲的對車內的秦媛說道:“先生,王爺請您入府。”
車內的秦媛自是聽到了車外的動靜,她低低的嗯了一聲,便掀了車簾,邁下馬車。
那報信的家丁見到秦媛,立刻躬身行禮道:“先生請隨我來,王爺請您入府一敘。”
秦媛略整了整衣衫,這才對著這家丁略一頷首,笑道:“有勞了。”說罷她便回首對著康鎮說道:“你且幫著這幾位把賀禮送到后面去,然后在外面等我便好。”
康鎮應了,便招呼著后面裝滿了各色禮物的馬車上前。
秦媛也不再多言,跟著那家丁,徑直進了門。
燕王府原是前朝某個公主的公主府,陳家入主皇城之后,便將這宅子修葺了一番,賜給了某個親王作為府邸。后因那親王犯了事,便就這么空置了。后來,還是燕王看中了,向惠文帝討了來,做了府邸。
因著曾是公主的府邸,這燕王府占地不是大,但是府內的園景亭臺卻是布置的十分精美,這倒是正合了燕王的喜好。
府內有一處人工湖,湖中央有一個涼亭,湖中種著各色荷花。這個季節,荷葉已是層層疊疊,清風拂過,便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當下,秦媛正是坐在這湖中的涼亭之中,她看著四處靜立的護衛侍婢,默默的將眼神移向了湖中的荷葉。
秦媛有些想不明白,她不過是代主人送賀禮的下屬,這燕王又是為何如此慎重的將她迎進府里。而今看來,燕王將她安置在這一處無人之處,似是有什么話想對她說。
秦媛端坐在石凳之上,暗暗的想,難道燕王還想著將她納入府中之事?
她正想的入神,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向著這邊而來。她循聲望去,果然見到燕王被一群護衛家丁簇擁著,沿著回廊大步向這里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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