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媛打量著面前的中年人,心中隱隱想到,此人自稱姓應,曾去伯府報信的那名謀士也是姓應,莫不是就是面前這一位了?思及此,秦媛笑道:“本該是我去拜訪先生才是,沒得卻叫先生等我,實在是太過失禮了。”
那應長拓卻隨意的擺了擺手,笑道:“你我皆是府中門客,不必如此客氣。”他上下打量了秦媛一番,才繼續說道:“我只聽說二公子從遼東帶回了個了不得的女謀士,便就過來拜訪了,只是應某沒想到,綏華先生竟是如此年輕。”
何止是年輕,應長拓心道,這姑娘最多不過二八年華,生的又是眉清目秀,雖然不似一般女孩兒家嬌小玲瓏,卻帶著股英姿颯爽的味道,頗為特別。
秦媛聽了他的話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先生莫要笑話于我,秦某不過是占了地利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她說著眼眸一抬,盯著應長拓笑道:“應先生才是真正的好本事,我聽下人說,那忠勇伯的事情,便是您傳的消息呢。”
應長拓聽了隨意的擺了擺手,嘆道:“不過是跑跑腿罷了,算不得什么。”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來了興致,揚聲說道:“我聽說你燒死了那哲別兩萬多大軍,實在是解氣!”
海棠端來了茶,秦媛替應長拓滿上,這才笑著說道:“不過一點雕蟲小技罷了。”秦媛眉眼淡然,心中卻是對應長拓存了兩分感激,語氣也就多了些誠懇:“在下初來乍到,不懂得府內規矩,還要先生多多提點才是。”
應長拓笑著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才笑道:“國公爺為人寬和,不喜出世,府中的謀士也不是很多。你身份特殊,算是二公子的門客,所以不用擔心如何與他們相處,他們也不會主動上門打擾你就是了。”
秦媛笑著應了,心中卻是想著,即是如此,那這應長拓又怎么一回到府中就過來尋自己了呢。
應長拓見她淡笑不語,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輕笑一聲,說道:“在下不才,替國公爺管理著這幾個謀士,所以才會貿然來訪。”
秦媛這才恍然,連忙起身再次對著應長拓行了一禮,口中說道:“那秦某還真是失禮了,勞您久等了。”
應長拓想要伸手扶她,似是又想到了她的女子身份,忙收回了手,一時有些尷尬。
秦媛再次抬起頭來,見到應長拓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連忙直起身,恭敬道:“應先生請坐。”
應長拓干咳了一聲,坐了下來,這才說明來意:“先生新到府中,怕是有些生疏,若是先生有什么需要的,盡可派了人過來跟我說一聲便是。”他端起茶盞,看了看這院中的環境,繼續說道:“國公府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規定,先生若是想要出府,差個人知會我一聲便可,若是應某不在府中,告訴回事處的那康管事也是可以的。”
“先生的月例銀子每月初一發放,這個月的,先生一會兒差了人去帳房領了就好,我已經打好了招呼。若是先生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盡管來找我就是了。”
秦媛聽他說了這許多,這才笑著道謝:“秦媛來府不過幾日,確實有許多不明白之處,以后還要多多麻煩應先生了。”
應長拓笑著點了點頭,這才站起身來,說道:“我出來也久了,就不多打擾先生休息了,應某告辭。”
“恭送先生。”
應長拓走后,秦媛便坐在玉蘭樹下發呆,海棠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將棋子一粒一粒的收了起來。
這一日似乎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亥初,秦媛梳洗完畢,隨手拿了本書靠坐在羅漢床上,懶懶的跟正在鋪床的丁香說道:“今日我想要多看會兒書,你們下去睡吧,不必理會我。”
望月樓的仆婦都知道,這位秦先生一向不喜歡有人貼身伺候,也從不要求丫頭守夜,所以丁香鋪好被褥,躬身應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因是剛洗漱完畢,秦媛身上僅穿著中衣,她懶懶的靠著迎枕,手中拿著書,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秦媛心中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么,還能做些什么。如今她父親已被平反,長兄也已經恢復了爵位,這讓她覺得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像是一場笑話。
她就那么呆呆的坐著,直到一聲輕微的窗扇聲響,才讓她驚醒過來。她放下手中的書冊,幾步走出內室,便見到駱知行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廳堂之中。
秦媛將駱知行讓進內室,吹滅了燈盞,二人才分別坐了下來。
秦媛有些疑惑,開口便問:“駱大哥找我何事?”
駱知行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看了對面的秦媛一眼,很快便移開了視線,聲音低沉而鄭重:“昨日晉王府的長史元召洋找了我,說想要得到知行門的支持,助晉王奪位。”
秦媛聽了,面帶疑惑,問道:“晉王怎么會知道知行門的?”
“有一件事你尚且不知,在陸其重北上遼東之后,晉王府曾派了個謀士北上,當日便是我知行門保的鏢,護送他北上的。”駱知行聲音很低,“當日我并不知那人是晉王府的,直到昨日,那人再次登門,我方才知曉。此事,是我疏忽了。”
“駱大哥的意思是,晉王府的人,曾在遼東跟陸其重有過接觸?”秦媛略垂了眼眸,口中喃喃道:“所以,陸其重才會殺了龐海,以保下背后主使之人。”
“正是。”駱知行頷首,繼續說道:“如今已經可以肯定你父親兵敗必然是這晉王所為,只是,”他略頓了頓,看到秦媛神色正常,才繼續說道:“思之說,圣上不欲再提起此事了。”
秦媛聞言神色仍舊沒有什么變化,良久之后才微微笑了一下,這笑里似乎含著些嘲諷,又帶著點無奈,她說道:“所以,我現在每日都在想,自己所做的這一切還有沒有意義。”
“如今蘇府的爵位已經恢復,那龐海也得到了懲罰,父親的冤屈也算是得到了申張。”她說著又笑了起來,“我所想要的應該就是這些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仍舊覺得心有不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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