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后,惠文帝招了內閣大臣議事。
乾清宮中香煙裊裊,惠文帝端坐在書案之后,看了看手中的奏折,笑著問道:“金汗入京已經十來日了,前兩天索托來跟朕說若是議和事情差不多了,他就要啟程回金了。”他說完,略掃了掃內殿中端坐的幾人,眼神定在首輔嚴又庭身上,笑道:“嚴卿如何看啊?”
嚴又庭聽到惠文帝點到自己,對著惠文帝拱手行禮道:“殿下,臣以為,如今兩國議和是大勢所趨,您不若賜那金汗索托一個親王爵位,也可彰顯我大陳對于金部的重視。”
惠文帝沉吟片刻,微微蹙眉道:“如此倒是可行,只是那金汗索托怕是不愿俯首稱臣。”
“陛下多慮。”嚴又庭繼續笑道,“如今是我大陳助他得了這汗位,他投桃報李,這才愿意與我大陳議和。只是若是就此放了那金汗回去,臣怕”
嚴又庭的話并未說完,但是殿中眾人皆能明白他話中之意,皆是沉默不語。
惠文帝也眉頭緊蹙,他對于當下金部議和的舉動,并沒有什么懷疑,畢竟經此一役,金部損失慘重,恐怕幾年內都沒有余力攻打大陳。所以當下,議和是金部最好的選擇。
可是,金人悍勇,回國之后,養精蓄銳,不用幾年的時間必會卷土重來。思及此,惠文帝臉色更加難堪,座下眾人也是一時無話。
“陛下。”一個年輕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的僵局,眾人回首望去,便見沈慎長身玉立,站在大殿中央,對著惠文帝拱手行禮道:“陛下,臣以為,金部攻打我大陳皆是因金部深居草原腹地,糧食物品匱乏所致。若是我大陳能夠放開邊關貿易,讓金人能夠有利可圖,想必金部百姓也不愿受那戰亂之苦的。”
惠文帝聞言望向面前的人,半晌才笑道:“沈卿所言有理,你可還有什么想法。”
沈慎略頓了一頓,方開口說道:“即便如此,嚴大人所慮也不無道理,若是金人欲壑難填,怕是仍會犯我大陳。”他說著抬起頭來,笑道:“陛下不若留了那朵顏皇子在京,請了翰林院的翰林教授他學識,待到朵顏皇子成年,便在世家貴女中擇一適合人選和親,以示大陳與金結永世之好。”
惠文帝雙眼一亮,撫掌贊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說著,他轉向其他幾人,問道:“眾卿以為如何?”
其他幾位閣臣相互對視一眼,紛紛起身行禮說道:“臣等無異議。”惠文帝頻頻點頭,揮手示意眾人坐下,這才笑著說道:“嚴卿果然名師出高徒,沈卿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架勢。”
嚴又庭笑著望了一眼坐在最末的沈慎,擺擺手嘆道:“陛下謬贊,思之一向機敏好學,能夠得陛下青眼是他的造化。臣年老體弱,是趕不及這些年輕人了。”
“嚴卿這話就過謙了,”惠文帝似是心情頗好,語氣也十分的輕松,“朕看你如今面色紅潤,正當壯年,怎的就年老體弱了。你莫不是想要回家含飴弄孫,給朕撂挑子罷。”話畢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隨著惠文帝笑了一通,嚴又庭也連稱不敢,殿內氣氛一時頗為輕松。
坐在嚴又庭下首的次輔謝必行,略略側頭看了眼坐在最末的沈慎。謝必行乃是當朝戶部尚書,正二品的大員,也是前忠勇伯蘇潛的岳丈老泰山。
謝必行并不喜歡沈慎,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對自家女兒說,此子心機頗深,需多加防備。然而自己那憨厚女孩兒竟是將自己的話當作了耳邊風,居然將這孩子放在身邊養大了。
好在這個孩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對自己的女兒多加尊敬不說,更是將自己那已故的外孫女迎娶入府,如此赤誠之舉,也不得不讓謝閣老高看他一眼了。
如今這孩子一路順風順水,得嚴又庭賞識,年紀輕輕便做到了三品侍郎,繼而進入內閣。如此年輕的內閣閣老,怕是大陳開國以來的頭一份。
看眼下的態勢,這沈慎愈加得圣上看中,怕是嚴又庭自己,現在也是對這個學生多加防范了。
謝必行收回眼神,輕嘆一聲,終究是自家的孩子,還是多提點著吧。
從乾清宮出來,眾人便向著文淵閣而去,謝必行緩緩落在最后,低聲喚了句:“思之,老夫有話要問你。”
一直跟在嚴又庭身后的沈慎一愣,這個外祖父對他一向不喜,所以他也從未與謝必行私下說過什么。他笑著回了句:“您且稍等片刻。”便對停在前面望著他的嚴又庭躬身行禮道:“學生先行告退了。”
嚴又庭沖他擺了擺手,又向著稍遠一點的謝必行笑道:“我這學生可是有什么地方沖撞了謝大人?”
謝必行上前兩步,低聲笑道:“嚴大人多慮了,不過一些家事而已。”
嚴又庭聽到此話,便不再多問,轉身下了臺階。
沈慎跟著謝必行向著一旁走了幾步,見謝必行停下,這才躬身行禮道:“不知外祖父有何事交代孫婿。”
謝必行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輕人幾眼,這人的確是世間少有的好顏色,緋紅色的官服更是襯得他面若冠玉,風流倜儻。
謝必行收回眼神,低低的嘆了一聲,才說道:“我一項對你不喜,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但是如今,你也算是瑾兒夫婿,婉娘的半子,有些事情,老夫不得不提點你幾句。”
沈慎將身子躬的更低,語氣也恭敬誠懇:“孫婿洗耳恭聽。”
謝必行看著他低垂的頭,略略點了點頭,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待到你休沐,領了你母親回來。你外祖母頗為惦念她,到時我們祖孫再好好說說話。”
沈慎心中一動,低聲應了句是。
這一日下了衙,沈慎的馬車剛停到府外,便見到青城快步走了出來,在他耳側輕聲說道:“公子,駱門主到了,正在書房等您呢。”
師兄?他怎么青天白日的就跑到自己這里來了?沈慎心中有些疑惑,腳步不停的往書房走去,邊走邊低聲問道:“師兄什么時候到的?”
青城跟在他的身側,壓低聲音回道:“有一刻鐘了,屬下不敢驚動他人,所以就請駱門主到書房等您。”
沈慎略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大步向著書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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