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其重向著眾人揮了揮手,這才揚聲說道:“眾將士辛苦。”他說罷環視了臺下眾人一眼,這才抬手指著秦媛說道:“此乃錦衣衛秦百戶,曾隨遼東軍大敗金賊,對于用兵之道比之本官有過之而無不及。從今日開始,爾等便由秦百戶親自操練指揮。”
下面眾人聽了陸其重的話,沒有半分猶豫的轉向一旁的秦媛,齊聲喝道:“見過百戶大人。”
秦媛對于陸其重這個安排倒是有些意外,自己能夠隨錦衣衛來到江西,雖說是因為曾經立有軍功,可是她卻也沒有想到陸其重會將這兵權交的如此的痛快。
她也不過是微微愣了一瞬,便很快回過神,向著陸其重彎腰行了一禮,恭敬道:“能得千戶大人看重,實乃卑職的榮耀,只是卑職尚且年輕,這統領千軍之職,怕是難以勝任。”
陸其重側眼看了秦媛一眼,神色卻是不動,淡淡的回道:“無妨,我信得過秦百戶。”
秦媛聽他這話心中更是狐疑,她微微抬了頭,卻見陸其重神色鄭重,竟是緊緊的直視著自己。許是看到了秦媛眼中的疑惑,陸其重這才微微別開了眼,低聲說道:“你無需顧慮太多,盡管放開手腳去做便是了。”
陸其重說罷便向一旁的駱知行微微點頭示意,抬步離開了。
秦媛直起身來,有些疑惑的回頭看了大步離去的青年一眼,這才低聲問著一旁的駱知行道:“他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駱知行表情倒是沒什么變化,還是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也瞅了瞅陸其重漸行漸遠的背影,嗤笑一聲,說道:“我與這個人又不熟,哪里知道他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媛微微沉吟了片刻,終是想不出什么頭緒,只得搖了搖頭,嘆道:“罷了,父親曾說過,陸千戶隨身為錦衣衛中人,但是為人卻是十分正直的,姑且認為他是真心信任我的罷。”
三人說罷,便再次對著這萬眾民兵高聲說了些操練的規矩以及注意事項,便又叫眾人繼續了。
這邊秦媛三人一頭霧水,那邊陸其重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他在錦衣衛中已有數年,不敢說京城勛貴的秘辛往事全部了解,卻也是知道個七七八八的。
或許是因為他曾在蘇潛手下從軍,所以他對于忠勇伯府的事情一向十分的關注,是以,他無意中探聽到了無名老人與蘇府的關系。
這事若是發生在其他世家之中,怕是恨不得宣揚的天下人盡皆知,可是蘇府卻為了保護這位聲名赫赫的無名老人,對于兩者的關系卻是絲毫不曾與外人說起。
陸其重在得知這些事情之后,心中也是生起過疑惑的。不過,他十分信賴蘇潛為人,認為蘇潛如此作為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他從未與旁人說起過此事,即使是指揮使張千。
陸其重雖是沒有與旁人說起此事,自己卻在一直在悄悄查探,所以,他對于駱知行的身份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在來吉安之前,便有心腹告知他,有一男子悄聲潛入了秦媛的房間。他初聽此話,還以為是那秦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倒也并未太過上心。直到后來幾日,那心腹又私下與他通了幾次信,他這才知道,那男子便是駱知行。
駱知行此人行事雖然不羈,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他的眼,如此一個普通的遼東軍戶之女,又為何能夠如此得他的信任?
陸其重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日他見到這二人之間的互動,那無意間便透露出來的熟稔之感,叫陸其重的心中升起了一個荒謬的想法。
這秦媛,是蘇府中人。
雖然他從未在蘇府之中見過此人,也沒有見過秦媛與蘇信之外的蘇家其他人有過任何的接觸,但是這個想法就是如此固執的盤旋在他的腦海里,無法散去。
或許,這秦媛是忠勇伯留在遼東的一枚棋子,一枚能夠保蘇家不倒的棋子,可是這秦媛似乎也并沒有做什么特別的事情,那她來京究竟是為了什么?
陸其重想不通,如今蘇家雖然大不如前,可是卻仍舊屹立不倒,若這女子只是為了蘇家不倒,如今目的已經達成,她大可功成身退。
她又為何一再以身犯險,攪入這朝堂之事中呢?
陸其重拿起手中的信箋,上面詳細的寫著這秦媛的過往,此信他已經看過不下三遍,卻仍舊找不到一絲不合理的地方。
他略有些煩躁的將信箋扔到了一旁,長嘆一聲,心中想到,現下不管這秦媛究竟是誰,她與那駱知行的關系匪淺卻是事實,那她必然也與蘇家有所關聯。蘇家之人必然不會做出什么于百姓不利之事。如今自己如此袖手,也算是探一探這遼東女子的深淺罷。
陸其重這邊心思百轉千回,旁人自是不知曉的。秦媛等人雖是摸不透他的想法,卻也不愿過多揣測,開始認認真真的練兵擺陣了。
如此相安無事的過了七八日,新兵對于基本的陣法也總算是有了大概的了解。秦媛幾人還未等喘口氣,便有信使飛奔著進了新兵大營。
那信使見了秦媛,從懷中掏出兩封信箋,恭敬的遞到秦媛面前,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秦媛本以為是贛州那邊蕭晚的來信,便也沒有仔細辨認字跡,徑直就撕開了信封。
打開信封,便見到那信封之中竟是厚厚的疊著一摞信紙,秦媛一愣,這才翻過信封,仔細看了看那上面的字跡。
信封上不過寥寥幾個字,可是那字體遒勁有力,卻是秦媛十分熟悉的。
她忍不住微微抿唇一笑,輕輕的將那厚厚一摞信紙拉了出來,緩緩展開。
其實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這厚厚信中不過反反復復的說著京中的天氣如何涼了,說著秦家的兄長的婚事如何熱鬧,說著不知南邊的天氣如何,說著她一人在外一定要保重自己。
秦媛看著那信,臉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漸漸擴大。她從不知曉,止戈原是如此婆媽之人,不過寥寥幾字便可說清楚的事情,他卻寫了這許多字來。
她一頁一頁的看著那信,直到那信的末尾,她才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信的最后,不過短短一句。
“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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