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平遠與沈氏的深情對望,不僅劉氏,連老夫人都看見了。
原本放緩了稍許的眉心又不自覺地蹙起。
對沈氏這個媳婦,老夫人其實是不滿意的。
沈府雖然富甲天下,但畢竟只是一介商賈,對他們國公府的門第來說,委實是過于高攀了。
奈何二兒子對沈氏一見鐘情,再也看不進去別的女子,曾在她面前立誓不娶沈氏便終身不娶。
世上哪有拗得過孩子的娘?
最終她仍是同意讓二兒子娶了沈氏。
幸得沈氏出身雖然不佳,但性子還算溫和謙讓,隨同二兒子去任上多年,對他百般照顧,夫妻恩愛如初。
只可惜膝下只有一女。
莫不是沿襲了沈府人丁單薄的宿命?老夫人不經意地想起了沈府的傳言,看向沈氏的目光多了一抹莫名深意。
無論如何,二兒子必須要有男丁子嗣。
老夫人一臉深思的表情,自是沒有逃過素來精明的劉氏之眼。
劉氏徐徐地放下酒杯,松開了緊箍住酒杯已然泛白的手指,捂嘴輕笑:“元圓自幼沒有弟弟妹妹,如今國公府這么多堂兄弟姐妹,熱熱鬧鬧的,定然很是高興。”
她又是關切又是熱忱地拍著沈氏的手背:“二弟媳可要快快給元圓多添幾個弟弟妹妹。”
這是說她既然不能生就該給夫君多納幾房妾室的意思。
沈氏又哪有不懂劉氏話中之意的。
她眸光流轉,反手握住劉氏的手,滿面感動與欽羨:“說起這個,弟妹真是遠不及大嫂。”
“早前便聽聞大嫂賢明,給大哥納了足有十二個人服侍,”她在劉氏耳邊悄聲問道,“有這么多人服侍大哥,大嫂平日里定然清閑許多吧?不像我,天天都沒個閑。”
大房老爺平國公世子福平山,官拜大理寺卿右寺丞,生性風流,成親前就已有四個通房丫頭。
劉氏過門后,陸續以各種名義打發了這四個通房丫頭,并且很快就生下了嫡子。
哪知福元青出生那年,先后有兩名尋常人家里的俏麗姑娘前來國公府門口鬧事,聲稱是福平山養的外室。
劉氏氣急,為了國公府的臉面,只好忍氣吞聲讓福平山納了兩人做妾室。
然而這兩個狐媚子卻不是簡單的,這許多年一直深得福平山的寵愛。
若不是還算知情識趣,在她面前懂得伏低做小,并且膝下只是各自有個年幼的姑娘,劉氏定不會讓她們好好地活到現在。
不過,劉氏亦不會讓她們好過,這些年不但給福平山再添了四個通房丫頭,還又多納了兩名妾室。
既然愛鬧,那就多些女人一起鬧,她身為正房夫人,又有子有女,樂得看她們彼此爭斗。
然而沈氏這么一說,卻是刺中了她的軟肋。
身為平國公世子夫人,她與福平山相敬如賓,但對這個男人,并沒有任何喜歡。
是以他怎么風流,怎么拈花惹草,她都無動于衷,甚至安于清閑。
這種事情,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人拿出來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被沈氏拿出來說,就更是另外一回事。
劉氏難堪又氣惱,一口氣梗在喉間,僵硬道:“弟妹說笑了,掌管國公府中饋,我平日可是忙得腳不沾地,哪有什么清閑的時間。”
沈氏曖昧地嘖了一聲,又壓低了幾分聲音:“是‘那個’清閑,弟妹可是天天都忙得不行,真真羨慕大嫂有這么多姐妹分擔。”
劉氏不料沈氏竟是說得這么直白,一時氣得無言以對。
在她面前這樣秀恩愛,真的好嗎!
目光忍不住飄過主桌,在福平遠身上落了一瞬,那個英俊瀟灑的少年郎,如今即便添了一絲華發,仍是那樣的俊朗安然。
頓時沒了說話的興致,劉氏沉默用膳。
沈氏微不可見地扯扯嘴皮,夾了塊糖醋魚,神清氣爽地開吃。
并沒有人看出來妯娌倆之間暗潮涌動。
桌上的幾位姑娘家邊吃邊聊,頗為盡興。
福元青執著酒杯,對福元圓舉了舉,溫柔說道:“還記得二妹八歲那年回來,曾與大姐爭執,雙雙落入湖中。我們姐妹兩人當時年幼,否則也不會發生那般憾事。”
她主動提起六年前的事情,一桌人不由都看了過去。
福元青一派長姐風范:“如今二妹回京,日后我們姐妹定要和和睦睦,這杯果酒,大姐敬你。”
福元圓端起杯子,乖巧又甜美地笑了:“大姐說的是。”
“六年前大姐不過只是十歲,一時惱怒將元圓推入雁潭,害得元圓昏迷數日不醒。”
她滿臉鄭重,豪氣干云,“今天既然大姐公然給妹妹道歉,妹妹定當既往不咎,以后咱們還是好姐妹!”
“明明是二妹先……”福元青不料福元圓竟直指她推她落湖,連忙想要反駁。
福元圓哪會給她機會狡辯,順口就接話道:“大姐說的是,明明是妹妹先言語無狀,頂撞了大姐,大姐才會憤而將妹妹推下雁潭。”
她乖巧認錯:“妹妹當年不過才八歲,委實是做得不對。”
妹妹頂撞幾句話,姐姐就將妹妹推落湖中,這事情要掰扯開了說,誰是誰非一眼便知。
然而福元圓說的確實是事實。
當年原主找福元青理論,戳中福元青心中想法,兩人推搡中,福元青奮力一下就把原主推下了湖。
只是原主落入湖中的一霎,猛地抓住了福元青的裙擺,拽著她一道跌了進去。
然而落水之后,福元青卻是狠狠地踩著原主往上求救。
不然,原主怕是也不會死,而她也不會穿越過來了。
“二妹怎能這般說大姐,”福元青泫然欲泣,“明明是二妹拉扯大姐一道落入湖中……”
“好了。”老夫人不欲再聽下去,打斷了福元青的話,“事情過去了就莫要再提,今后姐妹間要和睦相處,不得再胡鬧。”
祖母發了話,福元青和福元圓忙恭敬稱是,彼此對視一眼,不再說話。
直到酒足飯飽,家宴散去。
福平遠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向沈氏,牽著她的手走在人群之后。
福元圓則乖巧地在旁跟著。
劉氏轉過假山,不經意朝后看了眼兩相依偎的身影,又看了下早就撇下她獨自離開的福平山,深深地吸了口氣,陰晴不定地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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