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麗感覺自己就像一列老舊的火車,闖進了生了銹的隧道,不知道還需要多久的長途跋涉,才能抵達光明,迎來希望。
她無所事事地走進一家超市,心神不寧地轉悠著,不知道該買些什么?囊中的羞澀也不允許她多想些什么?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轉悠著......
“你是不是艷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扭頭一看原來是幾年不見的發小。
“哎!你不是李靜嗎?”她眼前一亮,能在這個陌生的環境碰見熟人,真是一件很榮幸的事。
“幾年不見,你怎么瘦成這個樣子?我還記得你當年減肥的樣子,那是怎樣的煞費苦心?沒想到......”發小神采飛揚的神情變得全是謎團。
“是不是也老了很多?”她收斂笑容,很尷尬地問。
“稍微有點。”發小也跟著難為情地笑了笑,“我剛才看著像你又不像你的,一直跟著都不敢認......”
王艷麗的表情徹底僵硬了,畢竟那個女人不希望別人夸自己漂亮?“不好意思,我說話有點直,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沒事,不值你一個人這樣說我,都習慣了。”她低沉著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換了種語氣:“倒是你還好,幾年不見,還跟之前一樣漂亮。”
“看你說的,不也就那樣。”發小仰了仰下巴,示意走著說著。
“你是不是有事?你要是忙就去忙你的?不行的話我們改天再聊?”她異常敏感。
“沒事,我今天休息一天,不過一會兒回去還有幾件衣服要洗。”
“哦,那咱們轉快點兒,長話短說。”
“好。”發小隨手拿了一瓶醬油放進推車里,“你現在是在哪兒住呀?有沒有上班?我下個月休息了也好過去找你玩。”
“我去年還在浙江,今年剛搬到這邊,就在中州路中段的一個家屬院里住,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一直閑著。”
“什么算是合適的工作?是你們自己買的房子嗎?”
“不是,租的房子,就是能夠接送我女兒上學和放學的工作呀!原想回到南陽,時間上不湊巧的話,還有雙方的父母搭把手幫忙照看一下,可是我媽前段時間剛查出來患有胃病,醫生說再不抓緊時間治療,下一步就轉化成胃癌,所以我一直也沒敢驚擾她。”
“那你婆婆呢?不行你讓她過來?”
“一言難盡呀!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以后有機會再慢慢告訴你。”她一提到婆婆,心中就微微發抖。
發小猛地停了下來,神秘兮兮地看著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說:“我們廠現在正在招人,你想不想去?”
“那時間上......”
“早八點到晚六點,每個月可以休息一到兩天,不過我們那里的人一般沒啥事都不休息,因為工資都是按計件發的,多勞多得。”
“可是?我女兒中午在學校吃飯還可以,只是下午四點多就放學了,還是會有沖突。”
“你笨呀!外面有那么多托教,你不會給她找一個好一點兒的托教,掙錢帶娃兩不誤。”發小一語點醒夢中人。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王艷麗茅塞頓開,快速詢問發小:“哎,你們那是什么廠?具體做什么的......?”
回到出租屋里,她拿起一直被忽略的鏡子,認真地看著里面的自己,皮膚粗糙神情憔悴,一條條魚尾紋不請自來,而且都是那樣的悄然無息,連聲招呼都不打。想想自己還不到三十歲,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樣實在痛心。她決定好好打扮一下,等放學的時候就過去接女兒,順便給女兒商量商量去托教的事,如果小姑娘執意不肯去,那她就再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其他更合適的工作。
看到女兒背著粉紅色的書包,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帶走了她所有的煩惱。
“來,把書包給媽媽。”王艷麗伸手就要取女兒肩上的書包。小姑娘把身子一扭:
“不,媽媽,我已經長大了,還是我自己背著吧!”
“那好,不過媽媽要跟你商量個事,你看行不行?”她蹲下來擔心地望著女兒。
“好,媽媽您說吧!我聽著呢!”李冬男挪了挪肩上快要滑下去的書包帶,仰起小臉認真地看著媽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媽媽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上班時間跟你下午放學的時間有點沖突,媽媽的意思是想給你找一個托教,晚上的時候有托教的老師過來接你放學,等六點鐘媽媽下班再過來接你好不好?”
“啊!”小姑娘立馬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又歡快起來:“那好吧!我們班就有好多同學也在托教。”
王艷麗提到嗓子眼的心臟又慢慢歸到了原位,滿臉歉意地說: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周邊的托教,看看你最喜歡那一家好嗎?”
“好。”王艷麗牽著女兒的手向托教走去。
七點五十分的時候,王艷麗趕到發小所在的工廠里,這是一家沒有保安的小型工廠,沿著大門走進去,看見屋子里面亮著燈,已經有人正在上班了。
一個女的雙手忙碌著抬眼看,“請問你找誰?”
“我找李靜。”
“哦,她還沒來。”那女的上下打量著,“你前面那個位置就是她的,你先坐哪兒等會兒吧!”
“好。”王艷麗小心翼翼地剛坐下,就看見李靜走進來了,她又慌忙起身。
“艷麗,你來這么早?”李靜笑著說。
“沒有,我也剛到。”她略帶些緊張。
“我家里有點事耽誤了,要不我也早到了,你先搬個凳子過來坐,等師父來了給你也發點玻璃,你先學會擦,然后再慢慢學著組裝。”
“好。”王艷麗看了看對面正在擦玻璃的兩個人,她們左手拿一塊超細纖維的白色方布,上面滴幾滴用□□和乙醇調制的水,右手拿著小鑷子,快速地夾起玻璃放進方布里,又快速夾出來放在桌子上鋪的白紙上面,一進一出,手勢輕盈極其熟練,速度快到一秒鐘擦幾塊玻璃。雖然感覺很簡單,不過她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好不好學呀?”
“好學。”發小又笑了笑。
接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長發女孩端了幾盒玻璃走了進來。
“看,那就是我們師父。”發小給她使眼色。
“這么年輕?”王艷麗愣了一下,趕快走過去。
“師父你好,我叫王艷麗,今天剛來的。”
那師父抿嘴笑了一下,“我叫劉菲,大家都叫我菲菲,你也叫我菲菲好了。”
“好。”她拿捏著陪笑。
“昨天李靜已經給我打電話說了,等我把他們的玻璃發完,也給你先少發一點慢慢練習。”
“好,謝謝師父。”
“你咋還嫩客氣?記住下次叫我菲菲。”
“好,菲菲好。”
“你可真逗。”師父又笑了起來。
聽發小介紹說,她們是一家專門生產攝像頭里面鏡頭的加工廠,有拇指般大小,她們這個部門主要負責鏡頭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前面磨好邊、拋好光的玻璃用結構件組裝在一起,通稱裝配。
看著發小和其他人無論是擦玻璃還是組裝鏡頭,都是非常的熟練,裝好一個,又裝好一個,她心急如焚羨慕到不行。再看看自己,幾塊小玻璃都過去半天了,還是幾塊小玻璃,留在她手里算是送不出去了,無論她是用力擦,還是輕輕擦,師父看了都說不行,干凈程度不達標,需要返工重新擦。
在這里的員工中午吃飯只吃面條,都是早上從家里帶來已經炒好的菜和干面條,水燒開了直接倒進去,下一步就能開飯了,省事又快捷。有人趁燒水煮面條的空隙,還要再多擦幾塊玻璃,多裝幾個鏡頭。還有一些更為離譜,面條都盛碗里了,硬是嫌太燙了,吃著怕耽誤時間,在面條放涼的空當兒還要見縫扎針再多裝幾個鏡頭,約莫冷熱可口時,才端起面條狼吞虎咽吃下去,就連上個廁所都是一路小跑,用爭分奪秒來形容一點兒都不為夸張。
王艷麗初來乍到窘于準備,跟發小蹭了一頓草草了事,慌里慌張就被卷入到工作中去。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她領的第一盒玻璃還是沒有組裝出來,師父檢查總說不合格,這不行那不中的。她有點想要崩潰了,心想著會不會是師父有意刁難自己?看她新來的好欺負?著急尋問發小和其她人在初學的時候,是不是也同樣的艱難?都說沒有,都說要比她好很多。她又想起十六歲那年,跟姐姐一起到廣東打工初學縫毛衣的場景,姐姐教不會氣得對她又打又罵,罵她說從未見過像她這么笨的人,然后姐姐也跟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絕望地想,難道自己真的要比正常人笨的多,怪不得李剛和婆婆會那樣對她,原來都是事出有因,同時還有點感激他們沒有直接趕自己走的寬宏大量。
時間的齒輪都是在一刻不停地轉悠著,現實的殘酷容不得她多想,師父忍無可忍,直接把她叫了出去,說再給她兩天時間,要是再組裝不出來合格的鏡頭,那就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師父還說,王艷麗把一些玻璃的膜都擦掉了,還是沒把玻璃擦干凈......
發小看不下去,停下手中的活過來幫忙,才被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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