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幾次獻禮讓殿內人心思各意,梁荃的嘴角笑意涼薄,楚瞻的面色意味深長,殿內人還在議論著何時舉行美人圍狩一事。
蘭茝抬眸看了一眼殿上,沒有人注意到她,燕王笑得志得意滿,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的薜荔昏昏欲睡,蘭姜端莊的坐著,嘴角噙著貴女們標準的笑。
這些與她一同長大的兄妹們,沒有人認出她來。
她跟在梁荃身后,回到了座位上,在嵇子儀身旁俯身跪著。
此時,云薈看著坐在燕王身邊的蘭姜,那欺霜賽雪的容顏上一雙眼暗含無邊風月。
這公主看著倒有意思,可是最終他娶了,還是阿蔚娶了呢。
這樣想著,他起身,從跪坐在身后的東齊官員手中取過一幅畫,便向殿中央走去。
“小王今日亦獻畫一副。”說罷他展開了手中的畫卷。
與前兩位的大陣仗不同,這是一副常見的仕女圖,而畫中人讓年輕的燕王變了臉色,讓蘭姜的笑凝在嘴邊,面色慘白,就連昏昏欲睡的薜荔此時的雙眸亦瞪的渾圓。
這畫中人正是蘭茝。
一襲大紅的嫁衣,正是她在南梁出嫁時的樣子,風華絕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讓天下男子趨之若鶩。
云薈似嫌事不夠大似的,拿著畫在殿內走了一圈,讓每個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畫中人。
殿中人滿目驚艷,紛紛感嘆不愧是艷冠六國的第一貴女。
梁荃再次見到蘭茝出嫁時的樣子,捏緊了手中的酒樽。
楚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盛裝打扮的蘭茝。他向梁荃那個方向看去,蘭茝依舊俯身跪地,頭也不抬,仿若這一切不存在。
燕王的目光緊盯著云薈道:“燁王此舉何意?”
云薈今日依舊一身緩帶輕裘,笑得風流不羈,對燕王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王初見公主茝畫像便驚為天人,自此看天下女子都失了三分顏色,此番帶畫前來,便是看公主姜之容顏,以念舊人。不曾想小公主比起令姐,相去甚遠。”
他這番話等于當眾拂了蘭姜的面,說她遠不如蘭茝。
那些見到蘭茝畫像之人,雖對此言論深以為然,到公主茝畢竟不在人世,即便在人世也已是梁荃之妻,哪有權勢來的誘人,紛紛靜觀其變。
此時,殿內只有蘭茝與楚瞻知道,云蔚此舉何意,燁王乃二子共用一名,又怎么娶親,他不過是以蘭茝為幌子,不動聲色的退出這場選親之爭罷了。
但蘭姜卻是不知,她的身子幾不可察的輕晃了下。
她那恍若天仙一般二姐姐啊,別說天下男子為之趨之若鶩,就連她也曾無數次心生仰慕之心,那是她永遠比之不及的存在啊。
思及此,她又恢復了那端莊的神色,笑意吟吟的對云薈蔚道:“燁王此言不妥,皇姐已故,您怎可當著天下王孫之面冒犯她之名諱。”
說罷,她又看了梁荃一眼道:“她如今身份乃是四皇妃,燁王這番仰慕之言又置梁四皇子于何地?梁荃,看其余男子對皇姐表達愛慕之思,你當真就這般無動于衷嗎?”
蘭姜再一次將話題從自己身上引到了梁荃身上。
梁荃松了松緊攥著酒樽的手,將其一口飲盡,對蘭姜道:“即使天下男子趨之若鶩亦無用,她已是我的妻,這一點沒人可以改變。”
附身跪在他身后的蘭茝聞言目光一滯。
楚瞻聞言亦一口飲盡杯中酒,笑得意味不明,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能改變的。
云薈聞言,朗聲大笑:“小王之意是,能為我云薈蔚之妻的,當貌比公主茝,而三公主還遠遠不及。”
“那蘭姜便祝燁王早日得償所愿了。”蘭姜面上笑意吟吟,眼中惱恨切切。
燕王最終還是命人收了仕女圖,這幾位他一個都拒絕不得,也得罪不得。
云薈見自己的目的已達到,便回了坐。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周玉衡看了翾飛一眼,又看了蘭姜一眼,似是做了什么決定一般,從座位上起身。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前幾位的禮已在殿內掀起了軒然大波,無論這位送什么,他們都能泰然處之了,眾人這樣想到。
周玉衡走到殿前,眾人發現他的面容竟比蘭姜還要精致三分,而比之殿內另一英姿颯爽,豪情萬丈的女子,更像女子。
周玉衡如楚瞻一般拍了兩下手,便有兩名隨從從殿外手捧兩個沉香木盒進殿。
他依次打開了木盒。
頓時,殿中人感覺滿殿生輝。
一盒中裝著一套雀翎織成的宮裝,另一盒中裝著一塊鳳玨,與他身上的是一對。這些都是離宮之時,大皇姐囑咐他帶上的。
北周比起其他四國更需要這十座城池,不然他們無法與其余幾國相爭,欲擴大疆域,強其兵力,迎娶燕公主是最快的辦法。
至于翾飛……
他指著盒內的宮裝對燕王道:“這套雀翎宮裝乃北周最尊貴的華服,玉衡離國時,皇姐曾交待,燕公主乃六國最尊貴的貴女,當以最尊貴的華服贈之,玉衡今日見公主鳳儀,便覺皇姐所言非虛。”
至于翾飛,就當是途經他皇途霸業上的一縷春風吧,讓他感受了剎那的春意盎然,風過了無痕。
風過了無痕……
這一場宮宴,最終在周玉衡獻上翎羽宮裝后完美落幕。
蘭茝跟在梁荃身后,出了燕王宮。
幾人與楚瞻一行人狹道相逢,他們擦肩而過時,梁荃的嘴角動了動,說了一句話。
耳力尚好的蘭茝聽清了,他說:多謝楚太子相贈繡卷。
蘭茝心頭一跳,這繡卷竟也出自楚瞻之手,他二人之間又何時有暗中往來?
她低著頭,看不清神色,與楚瞻擦肩而過時也恍若不識。
燕王宮內,琳瑯閣中,蘭姜手捧翎羽宮裝,入置夢中,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見過蘭茝的樣貌后,說她是六國最尊貴的貴女。
而后,她又放下了宮裝,看向了蘭茝的畫像,一年前的燕王宮外的大雪再次紛至沓來。
她蜷縮在馬車內問薜荔,皇兄真的會讓蘭茝出嫁嗎?
那時候,恐懼,冰冷占據了他滿腔的思緒。那時候,她是在心中期盼蘭茝遠嫁南梁的,這樣燕國可保,他們這些被囚禁的二八位王族的性命亦可保。
她的手撫過蘭茝的畫像,笑意吟吟道:“可是蘭茝,在國家面前,誰不是被輕易舍棄的呢,這次不是輪到我了嗎?”
言畢,她又對站于身后的侍女幽幽道:“將這畫拿去燒了吧,既已葬身火海,又何必回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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