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在雅間內聽著滿場誦詞之聲,露出滿意的笑。
他只注意到了百姓們學得興致盎然,達成了他想要的目的,哪里會顧及那些對詩詞的改編不滿意的寒門學子,更別提考慮到是否提及他們的名字這種事。
蔓姬一共唱了七支短曲才結束了今天的教習,教授得多了百姓們記不住。
教化百姓一事,并非只有今日。
百姓對于這一舉措樂在其中,教習結束后,蔓姬離開時,他們還在哼著小調散場。
當天下午,不時可以聽見有人口中不由自主的在咿咿呀呀哼著什么。有未去茶樓之人聽聞,便會問他們唱得是歌曲,哼曲之人總要與他們吹噓一番,弄得這些人心癢難耐,聲稱明日也要去前去一觀。
有些聰明的孩童已經能記下今日所教之曲,成群結隊的在街上蹦蹦跳跳當歌謠來唱。
云杉和蘭茝從在云之河出來時,到處可見孩童哼曲,學子誦詩,老人向年輕一輩解釋著詞中典故,書齋中的老板笑得合不攏嘴的景象。
“南梁的百姓當真這般潛心向學嗎?”云杉看著這副全民皆學模樣,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蘭茝笑道:“士農工商,各司其職,若都從了這‘士’所作之事,這秩序將會大亂。”
云杉所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他們又途經那家小酒樓,卻發現這里突然客似云來。
便是蘭茝也疑惑不已,對云杉道:“云杉,難得你家大人今日休沐,恰好你也與我一同出來,便請你去酒樓里吃飯吧。”
云杉嘴角輕微抽搐的看著這間小酒樓,平日里它乏人問津,上午小二還百無聊賴的趕著蚊蠅,現在居然賓客滿堂。
他們進了酒樓,上午還和他們抱怨的小二看到了,立馬迎了上來道:“客官,你們又來了。”
蘭茝見他笑得滿面春風,開口的問道:“小二哥,你上午不是還煩悶掌柜的不帶你去茶樓嗎,這才半日未見,你便眉開眼笑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一說起這事,這名店小二看起來越發的興奮了,“客官有所不知,掌柜回來后,和我說了今日新學得詞賦之曲,我便對他提議將酒樓里的菜名換成詩文,頓時生意大好,掌柜的一高興,說往后天天帶我去茶樓。”
果然又是與詞賦詩文有關。
蘭茝倒是好奇他們是怎么命名的,便對小二道:“正好我倆也餓了,你有何推薦?”
小二故作高深道:“客官可以試試我們這的一道殘陽鋪水中,鳳凰臺上鳳凰游,桃花流水鱖魚肥,黃河遠上白云間,再來兩份稻花香里說豐年。”
蘭茝乍一聽,也覺得新奇,也沒問小二具體是什么菜,便對他道:“嗯,就按你說的上吧。”
“得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小二的話語中都上揚著愉悅之意。
待他們坐下之后,云杉不解的問道:“都不知道是什么菜你就點了,萬一是你我不愛吃的,豈非白費銀子。”
蘭茝故作書生樣,對云杉搖頭晃腦道:“作為一個讀書人,吃得自然是其中的意境,若是問是什么菜,不就落了俗套了。”
云杉還未說什么,坐在他們旁邊桌子的青年立馬贊同道:“這位公子所言極是,我南梁人便是飲食也要講究風雅。”說罷他又沖著喜歡的詞句點了幾樣菜。
在舉國氛圍的推動之下,整個南梁百姓都陷入了一股狂熱的學文風氣,還將其用于生活各處。
這家酒樓的掌柜今日采納了店小二的提議,導致這原本客人寥寥無幾的酒樓半日之內便客似云來。不知明日將有多少掌柜效仿此事。
他們等了約有一柱香時間,小二才將菜齊了,分別是兩碗白米飯,一盤脆皮烤鴨,一盤紅燒鱖魚,一碟韭黃炒豆腐以及一碗西紅柿雞蛋湯。
看到這些菜蘭茝明白過來,原來這“一道殘陽鋪水中”說得便是西紅柿雞蛋湯“一整個西紅柿切片,便是殘陽了,”鳳凰臺上鳳凰游”是脆皮烤鴨,“桃花流水鱖魚肥”是紅燒鱖魚,還真灑了桃花瓣,“黃河遠上白云間”是韭黃炒雞蛋,一黃一白倒是應景,“稻花香里說豐年”自然是大米飯了。
她挑眉,逐一嘗試了一番,這些菜的味道著實不合她的口味,還不如他們官舍的飯菜來得可口。倒是匹配不上這些詩文了,怪不得這家酒樓從前生意不好,今天這些人不過是“慕名而來”罷了。
便是一向不講究的云杉動了幾筷子,就開始眉頭緊鎖了。
蘭茝無心再食用這些飯菜,對云杉道:“云杉,今日這些是你家大人請你吃的,民間的一蔬一飯皆來自不易,你要將他們全部吃完才行。”
然后她看見,云杉的唇角抽動的更加厲害了,但他還是遵照她的吩咐,將這些菜吃了個精光,期間還喝了好幾杯水。
現如今,這家酒樓里的水,也不能稱為水,要叫甘霖。
二人結束了這不太愉快的用餐后,云杉回到了官舍,而蘭茝則去了四皇子府。
此刻,百里宅院內擠滿了寒門學子,他們已將此處當成的聚會之所。
楚瞻與明月二人為了避嫌,又住回了四皇子府。尤其是明月,如今梁王的暗衛在四處追查他,他自然不可能再住在百里宅院中。
清泉本因協助辦理詞賦征稿一事被寒門學子推崇,今日經過蔓姬唱曲一事,聚會的緣由便成了二皇子的寵姬將他們的作品亂改一通,寒了這些學子的心。
于是,紛紛來百里小宅找清泉討個說法。
數十名學子蜂蛹而進,神情憤慨,著實嚇了院中婦人一跳。私塾先生瞪了清泉一眼,只說了句:“晚飯之前解決好。”便帶著安撫婦人回了房。
清泉略帶歉意的看了他們一眼道:“一定。”
他們的計劃已經打亂了這家人的生活,若不是為了那名婦人,這位先生又怎會允許他留在此處。
想到這,他的面色多了幾分憂愁之意,嘆了口氣。
但這面有愁容的嘆氣聲在這些寒門學子的理解中又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那位作《上元節》的學子最先按耐不住道:“百里兄,你嘆氣是何意,你倒是給我們一個說法啊。你乃我輩的佼佼者,定然比我們精通詞賦創作,今日聽到那些詞賦被改得與樂舫舞曲差不多,當真能容嗎?”
這位學子顯然是極為憤慨,將蔓姬為民間百姓所改的詞賦小調比作了樂舫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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