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荔聽了她的話心中震動,想起自己即使在國家戰敗后仍毫無建樹,又不明真相的千里趕來指責蘭茝,心中羞愧難當。
即便如此,薜荔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若梁荃敗了其他四國后呢,即一心想著問鼎天下,又不對北燕出兵,要如何一統六國呢?”
“六國風云瞬息萬變,我們只能根據局勢變化謀取最大利益,只要他答應不出兵,就為北燕贏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薜荔知道了蘭茝的目的之后,再沒繼續深究,沉默了好一會,又繼續問道:“當日你即隨梁荃出使北燕,為何不與我等相認,為何要在燕京獵場與我作對,還廢除了獵奴活動。”
這回輪到蘭茝沉默了,當初那樣的情景,她要如何與他們相認呢。
至于為何這廢除獵奴活動,薜荔這輩子恐怕也不會懂了吧。
“大抵是對那些女奴生了同情之心吧。”蘭茝心口胡謅道:“遠嫁南梁后,我仿佛從云端跌落塵埃,以至于看到獵場的那些女奴時,便生了惻隱之心,她們同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之人。”
蘭茝這番說辭讓薜荔心中更加愧疚。在他記憶中,蘭茝一直是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身不由己這樣的話何曾從他的口中說出。
“其實,你做這女將軍挺好的,不正是說明南梁男子無能,竟讓一個女流之輩統帥三軍嗎。倒是揚我國威了。”薜荔開始有些蹩腳的安撫蘭茝。
而蘭茝見他終于被自己說服,眉眼含笑,長呼了一口氣。
不懂也好。
阿荔一輩子就這樣毫無負累的做個紈绔子弟,風流公子也沒什么不好的。她在心中暗暗的想道。
“既然如此,你便先留下來與我一同前往雙生鎮接待他國使臣吧。”按照路途,接下來到達南梁的,應該是東齊來使吧。聽情報說,這次東齊派遣的使臣是燁王,不知是哪個燁王。
若是云薈,那必然是來者不善。
“我現在是尊貴的使臣,你怎么能讓我接待別國使臣呢。”兩人說開了之后,薜荔又恢復了他那紈绔子弟的模樣,“枉我還離得最遠還第一個趕來看你。”
“誰說你是第一個的。”蘭茝的面上露出了皎潔的笑意。
“竟有人比我還早嗎?”
“有阿,西楚來使楚太子瞻便在驛館,你可要一會。”
二人笑鬧著朝驛館走去,槐城的大街小巷很是安靜,偶爾才能見到有路過的百姓。風將地面的槐花吹得起起落落。
今日,它們迎來了一年中新的節氣——夏至。
梁國皇宮內,嫻妃白露正在靠在殿中的貴妃榻上,慵懶的搖著團扇。
“陛下駕到。”殿外,傳來內侍通傳的聲音。
殿內的侍女們見梁荃要來,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但是這寢殿的主人卻依舊是一副懶散的模樣,不緊不慢的起身,隨意整理了一下妝容,對邁進殿內的梁荃福了福身道:“臣妾恭迎陛下。”
梁荃今日恰好得閑,才想起宮中有一位被他忽視依舊的后妃,便前來探望一番。
“起身吧。”
“陛下終于記起我這個嫻妃了。”白露依舊是那幅唇紅齒白的樣子,白凈乖巧的臉說著嗔怪之言,讓梁荃心中甚為怪異。
但他確實自封她為妃自后從未踏足過這里,他對樓瀾的態度雖不熱絡,但是比起白露來已是天差地別。
他掃視了一眼,宮中陳設簡單,并未有任何特別之處。貴妃榻旁有個小茶幾,上面放著剛冰鎮過的蜂蜜水,顯然白露只飲了幾口。
“這是槐花蜜?”梁荃隨口提了一句。
“嗯。”提及槐花,白露又開口問了一句:“殿下可去過永安槐城,那里全城植滿了槐樹,此時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
但是梁荃對于槐城的記憶只停留在去年的那場時疫上,“今日夏至,氣候炎熱,不知槐城今年是否還會再爆發疫病。”他登基不久,四方來賀,若是這段時日內爆發疫病,后果不堪設想。尤其是,他已得知東齊燁王在梁國邊境交界雙生鎮駐扎了十萬士兵。
頓時,他那雙深邃的眼,更加幽深了。
白露倒是沒有怨怪他的不解風情,反而在聽到疫病時面上不自然的笑了笑,“今年的梅雨季節倒是比往年來得更晚一些。”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聽得一旁伺候的侍女面露絕望之色。
怪不得陛下不愿意來此處,她們娘娘這樣的態度,哪里能留住人。還是折桂殿的那位好手段,每晚都奉上茶飲糕點,又在一旁紅袖添香。雖然樓府如今落寞了,但是世家出身的貴女就是與這武官家的小姐不同。
白露現在明面上是禁軍統領燕云的胞妹,故宮中侍女自然將她當作武將府邸出身,不解風情之人。
梁荃見沒得出什么重要的線索,二人之間的話題又實在不在一個點上,便面色冷硬的說了句:“天氣炎熱,你好生歇息,晚些時候朕讓人送些冰鎮瓜果過來給你去去暑。”
“謝陛下。”白露白凈的面上沒有驚喜也沒有失落,那一雙眼干凈的好似涉世未深的少女,只要看上一眼,便讓人不忍怨怪她半分。
梁荃離開之后,殿內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撫琴之聲,偶爾還夾雜著幾句清唱之詞:
“鹿角解,蟬始鳴,半夏生,夏至黃梅,處處聞得聲聲雨;
溫風至,蟋蟀居,鷹始鷙,小暑三伏,潮熱之氣蒸蒸上;
寒蟬鳴,露凝白,涼風降,白露為霜,鴻雁歸后夜夜涼;”
侍女聞之,更是無奈搖頭,這曲節氣之歌她們已聽嫻妃唱了一月有余。曾有侍女以為她是要以歌喉引起梁荃的注意,便是每日問時日也是為了盼著陛下何時能來,還勸解她當唱一些《長門賦》、《樓東賦》等曲子。
但是白露聽了不以為意的一笑,隔日繼續唱著她的節氣之歌,久而久之也就無人勸誡了,但是聽得多了,宮內上下都會唱這首曲子,當白露彈唱之時,也會在一旁和上幾句。
梁荃回了自己的寢殿后,便開始盤問安插在白露宮內的侍女。
“可有什么發現?”
這名侍女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道:“嫻妃娘娘終日待在殿內,也未與任何人接觸,就是偶爾會問時日及彈唱節氣之歌。”
“節氣之歌?”
侍女點了點頭道:“是二十四節氣之歌,如今殿內伺候的侍女人人都會唱。”說完,她便開口清唱了起來。
梁荃仔細聽完之后,發現并未有任何特別之處,除了白露這個名字好像是二十四節氣里的白露。
很快,他便揮手讓侍女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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