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已經回過了神，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尚且看不清楚情形，只依稀能看到鋪天蓋地向他們涌來的暗潮，道：“這是荊州地界，老爺就算讓人來接我們也不會是到這里。”

何況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一看便知非尋常人。

先前獰笑叫囂著要朝蔓蔓所在沖過去的高大男人們也紛紛停下來回頭看。

荒野中開始出現零星的光亮，不多時光亮就連成了一條帶子，恍若璀璨銀河，在夜色下顯得極美。

但沒有人沉醉在這片美景之下。

不管是姜承為首的姜家護衛還是高大男人為首的賊匪，全都神情戒備的望著光亮的方向。

光亮并沒有因為前方出現了攔路石就停下來，依舊不緊不慢井然有序的往前行進，馬蹄聲越來越響亮，地面震動越來越厲害，到最后，就連坐在馬車里的蔓蔓似乎都能清晰感受到地面的震動。

“停——”

忽明忽暗中有人抬手示意，隨即那條帶子就停止了晃動。

這些人絕不是一般人，姜承腦中再次閃過這樣的念頭，他們訓練有素令行禁止，一看便知是經過訓練的兵將。

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里的如此訓練有素的兵將，除了長寧侯麾下，姜承委實想不出別人來。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下一瞬就有兵將催馬上前亮出了腰牌，沉聲喝問他們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

姜承正尋思著該怎么開口求救，身體就被人從后往前推了一把。

兵將們以為他是要來突襲他們，嘩啦啦拔出了刀劍，甩出了長槍。

姜承踉蹌好幾步才穩住身形，來不及回頭去看推他出來的人是誰，就抬起雙手舉過頭頂，“各位官老爺，救命啊，有人要謀財害命。”

謀財害命？

為首的將官皺起了眉頭。

火光搖曳下，姜承看到將官抬起頭，視線越過他落在他身后不知名的地方。

姜承也跟著轉過頭去。

荒野上除了剛來的這些兵將，就只剩下他們姜家的護衛，至于他方才說的要謀財害命的人，早就騎著馬呼啦啦跑遠了。

“追。”

將官下令。

一張臉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身后裝備精良的兵將們立時收起刀劍長槍，輕夾馬腹，馬兒就如離弦的箭般飛快跑了出去。

方才寂靜下來不到兩盞茶的荒野又變得熱鬧喧囂。

不過這種熱鬧喧囂和先前高大男人們出現的時候所掀起的又有所不同。

這次的熱鬧喧囂里夾雜了異常濃烈的殺氣。

先跑一步的高大男人們自然也察覺到了，臉上的笑意囂張全都收了起來，替換成了凝重嚴肅。

身后殺意如影隨形，男人們不能也不敢停下。

“都給我停下！不然我們就要放箭了！”

兵將的聲音隨著夜風遙遙傳來，有人出現了動搖。

“大哥，我們要不然就...”

“就什么就！”一個巴掌啪嘰拍在男人锃亮的腦門上，“趕緊給我撒開蹄子跑！要是被那些官兵捉住了，你以為還能好好活著？”

是啊，他們是賊匪，謀財害命的時候又恰好被這些官兵抓了個現行，要是不幸落到了他們手上，哪里還會有好果子吃？

適才還猶豫遲疑的男人們頓時變得堅定，催著馬快速往前奔逃。

兵將們一面催馬疾行一面挽弓射箭。

黑壓壓一片的箭雨，似乎把蒼穹染得更黑了。

男人們心下惶恐。

要知道在這些官兵們沒來之前，他們也是這樣對待那些小羊羔的，不過他們的陣仗遠遠及不上現在。

可惡！

這些官兵是把我們當成小羊羔，在享受捕殺的樂趣嗎？

這么多的仿佛無窮無盡的箭矢源源不斷的從左邊右邊頭頂飛過，就算能躲過第一支第二支，難道還能躲過第三支第四支嗎？

如此想著，心神就被分散，反應也不及先前，自然身體躲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噗嗤！”

箭矢入肉，疼得馬兒揚起前蹄嘶鳴，男人被甩下馬背的時候，身體也接連被射中了好幾箭。

鮮血很快染紅了衣襟。

男人咬著牙一聲不吭的拔掉身上的箭矢，幾個倒退退回到一個兵將的身邊，足尖一點，就飛身起來，長腿橫踢向兵將的頭，把猝不及防的兵將踢下了馬背，自己則安穩落到了馬背上。

輕抖馬韁，馬兒就加快了速度往前飛躥而出，幾下就將適才還和他在同一條線上的兵將們甩在了身后。

其他的賊匪們看到自己的大哥平安無事，還搶了對方的馬來用，心中快要熄滅的火焰立時又熊熊燃燒起來。

他們怪叫著往前，時不時還騰出手來向兵將們射箭。

雖不至于射到兵將，但足以擾亂兵將們的行動。

好在兵將們也不是吃素的，看到這些賊匪如此目中無人，原本還殘留在心底準備留他們一命的心思立即歇了下去，開始不留余力的進攻著前面那些賊匪。

箭雨覆蓋的范圍更大也更秘籍，好多賊匪躲閃不及被箭矢射中或是被箭矢射中吃痛的馬兒給甩下了馬背。

很快奔跑在前面的那一群人就變得更少了，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人一馬在荒野上疾奔。

大部分賊匪都被射殺或是活捉，跑了一個倒也顯得不是那么重要。

兵將們勒住馬匹收了手停下來，不再去追跑掉的那個人，而是把還活著的賊匪帶回去面見自己的上官。

再留下一小部分人在這里清掃尸首箭矢，看到能用的箭矢則放到馬背上的箭筒里，不能用的就和尸體收歸一處，另找地方掩埋。

如此一通忙亂之后，天邊就泛起了魚肚白。

清晨的靜謐祥和空氣清新沖淡了荒野上的血腥氣，卻沒有沖淡空氣里的焦味。

姜承站在火堆的這邊，隔著跳躍的火苗看著站在另一邊的蔓蔓。

蔓蔓的眼淚已經被火光烤干，她無悲無喜的盯著火舌纏上環翠的手腳頭發，最后徹底吞噬掉環翠。

“大小姐。”火光漸漸熄滅下去的時候，姜承拿著一個精致好看的小壇子走了過來，“用這個裝環翠姑娘的骨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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