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芝鼻子一酸，肩膀縮了縮，像是在現實的滔天巨浪面前一條小魚。

林秀芝的手慢慢的放開了顧安圖的手，“哦。也是，我現在有病呢!”

林秀芝的凄惶讓顧安圖覺得不忍，“秀芝，你別擔心，你現在治病啊，治好了，以后還有好多年等著你和我過呢！”

顧安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少年夫妻老來伴。

老伴老伴，不就是老了有人做伴嗎？

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愛情和激情也許早就被生活中的柴米油鹽貴磨去了棱角。

剩下的只有相扶相伴相偎依幾十年的溫情和習慣。

顧安圖一直被林秀芝照顧的好好的。

有的時候心情不好，或者稍有不順。

顧安圖總是要朝林秀芝發一通牢騷，或者埋怨林秀芝幾句。

其實顧安圖心里也明白，也清楚，知道林秀芝沒有什么錯。

自己無緣無故朝林秀芝發脾氣，挑刺。

林秀芝又有何辜呢？

但林秀芝從沒有在他低落或者失意的時候和他吵過架。

她總是沉默的，低著頭默默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

也許，顧安圖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林秀芝還對他好能包容他的女人了。

當這個一直對他好，包容他的女人要倒下的時候。

顧安圖比誰都驚，都慌，都害怕。

要是林秀芝真不在了！誰來包容他的脾氣。誰會每天做香噴噴的飯菜給他吃，誰會洗干凈他每天換下的衣服，誰被罵了還是一聲不吭的？

沒有誰！只有林秀芝！

顧安圖心里明鏡似的，開始正視起林秀芝為他，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

開始設想，要是林秀芝真不在了。

不能這樣想，稍稍想一下，顧安圖便覺得自己的心肝都一陣一陣的疼。

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對著空氣說話，對著空氣發怒的樣子。

別人一定不會了解他，一定會以為他是個神經病。

顧安圖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林秀芝對于自己是多么的重要。

林秀芝的眼淚似乎被顧安圖發自內心的感慨給逗了出來。

“別哭，秀芝，別哭。”

林秀芝的喉嚨就像是堵上了一團棉花。

聽了顧安圖的安慰，只能拼命點頭。

顧安圖被林秀芝的淚水這么一弄，心里也是酸澀的發疼。

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了，抱頭痛哭的樣子卻像是孩子一般。

顧良抱著顧俢回到病房里看到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爸，媽，你們怎么了？”顧良好奇的問道。

他不過是出去了一會，顧安圖和林秀芝就傷心成這樣了？

林秀芝老臉一紅，微微推了一把顧安圖。

顧安圖臉上一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

伸出手擦了一把的眼角，“小良，你回來了？”

顧良點頭，心里的疑竇還是沒有散去，“爸，媽，你們怎么了？”

林秀芝不好意思的低了下頭，在她的心里，仍然認為在別人面前和自己的丈夫稍微親密了一些，便是可恥的，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的。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兒子！仍然讓她覺得羞赫，自己的臉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

“沒事。沒事。”林秀芝急忙否決，聲音越說越低。

顧安圖咳嗽了一聲，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

“這不明天就是過年嗎？你媽說，同病房的人都回去了，你媽也想回去，但是你看你媽這個病啊！這不胡鬧嗎？”顧安圖還是把原委說了出來。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最后的一句看似抱怨責怪，卻帶著連他都不覺得的淡淡的寵溺。

“原來是這樣啊！”顧良輕點了點頭。

人道逢秋悲寂寥，原來不止他一個人心里覺得失落。

“這樣吧，我去問問醫生，看醫生怎么說，要是醫生說可以，我們就回家，過完年就回來。”

“真的嗎？”林秀芝臉上帶著明顯的喜悅，一雙剛被眼淚洗過的渾濁眸子也變得明亮了些。

顧良看向顧安圖，“爸，你說這樣行嗎？”

林秀芝也看向顧安圖，臉上的喜悅毫不掩飾。

顧安圖不忍拂了林秀芝的喜悅，“行吧！你去問問醫生，要是醫生說可以，我們就回家。”

顧良將顧俢放在林秀芝的身邊，自己跑去找醫生，腳步輕快。

林秀芝喜不自勝，馬上閑不住了。

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收拾東西。

顧安圖急忙制止林秀芝，“你在床上躺著，我來。”

顧安圖的體貼讓林秀芝心里劃過一陣暖流。

“好吧！你來就你來。記得收拾干凈一點。”

顧安圖“噯”了一聲。

醫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

“回去過年也不是不可以。”醫生的話讓顧良的心提到嗓子眼。

“只是，病人胃部的腫瘤會讓她引發腰背處的尖銳急促的疼痛，要讓病人注意休息。一旦發生任何情況都必須馬上回醫院。”

顧良急忙點頭答應，又問了醫生一些特別注意的事項。

醫生一邊說，顧良耐心的記下了。

回到病房的時候，顧安圖和林秀芝已經收拾的整整齊齊的了。

林秀芝早就換上了住院時候穿的衣服。

“媽，你和爸都收拾好了？”顧良驚詫的問道。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回家過年”的執念。

“是啊！小良，醫生怎么說啊！？”林秀芝的眼神熠熠發光。

“我們，”顧良停頓了一下，林秀芝顧安圖的表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醫生說，我們可以回家過年了。”顧良笑著說道，。

“你這孩子，說話都不一次性說完。”林秀芝白了顧良一眼。

“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啊！”顧良為自己辯白。

“行了，我們趕緊回家吧！”顧安圖拎起地上的兩個袋子。

林秀芝想拿臉盆和一些比較輕快的東西，被顧安圖一把奪了過去。

“我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別累著了。”

顧良抱著顧俢，顧安圖雙手的手指各勾著東西。

林秀芝雙手扶著自己的后腰，都往一個地方走去。

回家過年，是深植人心底的信念，是深植于人們心底的溫暖。

無論在何方，行何事，都要回家去過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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