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亮從西山移到中央，等到給顧莉洗屁股之后還沒來得及倒掉的水結了冰。

顧安圖還是沒有回來。

林秀芝不想再等了，為什么呢？

漫長的等待為什么只能留給女人呢

林秀芝在透過自己的淚眼，看著顧莉那哭的傷心的小臉，從心里冷的手指尖的手觸到了那冰涼的小手。

林秀芝決定，不再等了。

她抱著顧莉上床睡覺。

等到她把被窩焐熱，顧莉終于不再哭了。

小鼻子皺皺的，睡得香甜極了。

林秀芝也睡了，被窩里暖洋洋的。

然后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圓滿的，歡樂的，她甚至不愿意醒來。

顧良抱著顧修回來的時候，林秀芝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顧良放下顧修，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然后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給林秀芝掖了掖被子。

一如他還小的時候，林秀芝總是半夜起床把他掖被子那樣。

經過了昨天晚上的教訓，顧修晚上沒有再鬧著要回家。

他小心的瞥了一眼顧良，又看看同樣的臉色凝重的林秀芝。

非常識相的選擇乖乖爬上折墊床。

顧良看著顧修麻利的樣子，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伸手摸了摸顧修的頭。

顧修馬上在床的內側躺好，拉過被子蓋在身上。

還拍了拍床外側，朝顧說道，“爸爸，快睡下。”

顧修的眼神是那樣的真誠，語氣是那樣的懂事。

讓顧良的心里滿是酸澀。

顧修明明是那樣懂事的孩子，昨天卻還把他打了一頓。

“好，好，爸爸睡了，爸爸帶寶寶睡覺。”

顧修聽了顧良的話，安靜的閉上眼睛，眼睫毛還在一抖一抖的。

顧良又忍不住的想笑。

“媽，你也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動手術呢！你得保存點體力。”

“好。”林秀芝馬上縮到被窩里，閉上眼睛。

太陽從東方噴薄而出，云霞籠罩在側，高山臣服在下。

地上的霧氣和薄霜像是鑲上一層金邊。

然后拉著太陽的手，緩緩往上飄去。

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也是個好日子。

新的一年，正月初五，有地方也叫破五。

一些在新年里不能做的事，過了今天，便沒了禁忌。

今天對于顧良他們來說，也是個大日子。

林秀芝昨天晚上并沒有睡好。

一來，是擔心著手術，二來也是白天睡夠了，晚上反而沒什么覺了。

顧良扶著林秀芝從洗漱間里出來。

順便打了盆水給顧修洗臉。

林秀芝時不時的瞟一眼門口。

顧良心里隱約猜得到林秀芝在等什么。

但是，從那天顧安圖冷著臉從病房里離開。

顧良再也沒有打通過顧安圖的手機。

對顧安圖不是沒有氣憤。

現在都什么時候了？病的病，小的小，都是需要照顧的！

顧良一個人怎么都會有心力交瘁，力有不抵的時候。

顧安圖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

而且還不接顧良打過去的電話。

一個老人孤身在外，顧良心里不是不擔心。

但是，要帶顧修，要在醫院照顧林秀芝，顧良無法也沒有時間再去找顧安圖，也實在是分身乏術。

林秀芝不知道朝門口看了多少眼。

直到小小的顧修都忍不住側然。

林秀芝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躲開顧良的眼睛。

“顧修可能餓了，你帶他出去吃點東西吧！”

林秀芝提議道。

顧良看了看顧修萎縮了一圈的小臉，心里又是一酸，點了點頭。

“媽，你想吃點什么？我給你帶上來。”

林秀芝本來就屬于黑黃那一塊膚色的皮膚，住院以來吃不好，睡不著的，現下臉色更加透著一種病態的蠟黃。

她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我等下要動手術呢！不能吃東西，你帶孩子下去吃吧！”

顧良想了一下，抱起顧修走了。

林秀芝靠在床上，哪怕是知道顧安圖的薄情。

此時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傷心。

自己再怎么說也是和他生活了半輩子的人啊！

要是今天自己下不了手術臺，他連來見自己最后一面都不肯嗎？

林秀芝只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揣著一塊發酵的面團似得，漲得生生的疼。

門口傳來腳步聲。

林秀芝的眼里又充滿了希望，混濁的眼睛像是黑暗里的火苗，閃爍著熠熠光芒。

門鎖傳來清脆的一聲響，一襲藏藍色的衣角飄來了進來。

林秀芝有些疑惑，往來人的臉上看去。

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議又合乎情理的人，林秀芝的表情驚中帶喜。

“你怎么來了？”

纖細的手指抓了抓衣角，似乎有些緊張。

“我來看看你。”

也許是太緊張了，手在裝滿了水果的竹籃提手上印上了點點汗漬。

“快坐吧！快坐吧！”林秀芝熱情的招呼起來。

藏藍色的衣角在原地停頓了一下，然后往林秀芝的床前走了過來。

滿籃子的水果放到了床頭柜上。

藏藍色的衣角被自己的主人緊緊的抓著。像是有些拘謹。

“你還好嗎？”聲音有些輕輕的。

說話的人急急的頓住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要是真好？還會躺在這里？

林秀芝臉上笑凝固了一下，然后笑道，“得了這個病，自然是不好，只是小良孝順，一個人忙前忙后的，有這么一個兒子，我又覺得挺好。”

“對不起！我，我不怎么會說話。”

林秀芝眼睛定定看著她，“沒什么。得了這個病，我也想明白了許多，有的時候拿些好聽的話哄哄你，就真得能在你有事的時候對你好嗎？”

林秀芝語氣愴然，聲音聽著甚是傷感。

那人低下了頭，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也不敢再貿然開口，怕自己說錯了話。

“你能來看我，我心里真得很高興。”林秀芝突然伸出雙手，抓住了來人的一雙手。

她的手枯瘦粗糙，手心里的老繭是常年做家務造成。

被這樣一雙手握著，其實并不是很舒服。

尤其是手背上深深扎進血管的鋼針，更是提醒著床上這個人是多么的脆弱。

這也是讓人不忍心拒絕的一雙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