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東宮,商王的心情更加陰沉。一旁的焦方低聲問道:“大王,現在去何處?”
商王略一思忖,擺手道:“還是去榮華宮吧。”焦方聞言,嘴角露出了一絲了然的笑意,口中道:“遵旨。”
當商王來到榮華宮,卻見到黃雪正難得安生地坐在主殿內,對面跪著一個捧著紙筆的侍官。黃雪不時地向侍官叮囑著什么,而侍官則依言在紙上記錄著什么。
商王輕哂道:“不知她又在弄什么花樣。”說著,便邁步走進了主殿。
黃雪見到商王前來,忙起身行禮。商王笑道:“妲己,這是在做什么?”
黃雪道:“大王,臣妾這是想讓人采買一些東西。”說罷,對著侍官吩咐道:“大體便是這些了,你按照單子去采買吧。”
那侍官對商王和黃雪行了禮,便轉身出去了。
商王落了座,問道:“可又是什么好玩的事物?”
黃雪道:“其實臣妾是想到了另外一種菜肴,需要一些材料,回頭等做好了,我便請大王同來享用。”
商王笑道:“甚好,那我便等著了。”
兩人閑聊了幾句,黃雪想起早上春分之事,便問道:“大王,不知當日梅伯府中抓獲的那些家丁,如今怎樣了?”
商王想了想道:“哦,那些人啊,之前已經下獄了,不過這幾日還顧不得管他們,應該還關在牢中。”
黃雪道:“臣妾斗膽,試問大王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商王此時已知黃雪的用意,嘆道:“之前武成王也告訴朕了,他們都是忠心之人,并非有意為惡。只是他們終究所犯乃是叛逆之罪,所忠心的也不是朝廷,朕和王叔商量過了,打算過了這一陣,將他們打散了流放充軍便是。”
黃雪道:“大王仁慈。”
商王喟然道:“說來也是可笑,朕貴為一國天子,富有天下,也不知身邊有幾人能比得上這妖怪所養之人忠心。”
黃雪忽然心中一動,道:“大王,臣妾聽說那些人都是梅伯自小領養的孤兒,因此才這般忠心。當今天下孤兒甚多,不如大王也收養些孤兒,從小教習文武之道,那么長大后自然也會誓死效忠朝廷。如此一來,既成全了大王仁慈之名,又培養了忠心之士,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黃雪這是也是福至心靈,方才想出了這個法子,卻不知她這法子在后來被稱作“養死士”,本應是五百年后的越王勾踐提出來的。
商王聞言思考了一陣,道:“這法子有些意思,但也有些不妥。這許多孤兒,總不能養在宮中,若是安排人養在外面,又怎知他們會忠心于朕?”
商王的問題自然難不倒比他多了三千年經驗的黃雪,她只微微一想,便回道:“大王的顧慮,解決起來卻也容易。只需以大王的名義建立一所孤兒院,收養天下孤兒,則孤兒們自然知道乃是為大王所養。孤兒院的管理者,需由大王親自委派,不時更換,每隔一段時間便帶進宮來由大王親自訓話,則孤兒的忠心自然也不是問題了。”
商王聞言,這次沉默了更久,才沉吟道:“你所獻之計,確是不錯,不過還有些其他難處,此時卻實在難以施行。”
此時的黃雪,卻是越想越覺得這主意靠譜。救助孤兒,這種事本來也最貼近她現代人的思維,自穿越來到商朝,她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在為國家做一些好事。聽到商王仍有顧慮,便道:“大王,還有何難處,不如說出來,讓臣妾為大王謀劃一二。”
商王盯著黃雪看了半晌,才無奈道:“如按你所說,朕收養的孤兒至少得超過萬人,方才能夠勉強派上用場。這上萬孤兒的安置、教育,每年所需至少五百萬錢。可如今國庫空虛,朕實在是拿不出這許多錢財。”
納尼?你堂堂一個大商朝天子,居然連一年五百萬都拿不出?黃雪聞言便是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但心中這么想,嘴里卻不能這么說,只得道:“臣妾也是想為大王培養些忠心之士,既然大王如此為難,那便算了吧。”
商王怕黃雪不悅,又解釋道:“妲己,你有所不知,咱們大商朝廷的進項,主要就是朝歌地方的賦稅,還有四方的朝貢。這幾年,雖然天下太平,可北伯侯那里大旱三年,每年都需要朝廷補貼;南伯侯那里人丁稀少,本就交不上多少朝貢;東伯侯那里雖然富庶,但臨近北海,騷亂不斷,朝貢日漸減少,最重要的鹽稅也是被私鹽侵擾得越來越少;唯有西伯侯那里還算富余,每年的朝貢可堪一用,但去年也是遭了旱災,今年怕是也要減少許多。所以朕說沒錢,也當真不是妄言。”
黃雪沒想到商王會如此仔細地向自己解釋,心中還是有些感動。
仔細想來,她也有些理解商王。商王倒也真未必拿不出這些錢,但是否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實在是很難說,畢竟沒有什么前車之鑒。
而且其實五百萬錢已經是保守估計了,這個年代的醫療衛生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這一萬孤兒,能有六七千人成功養到二十歲便算是不錯了。運氣不好了,一場瘟疫便能奪去大半人的性命。君不見,黃妍的未婚夫殷江,貴為王爺世子,也不過是一場風寒便沒有撐下來。
身為一國天子,做事當然要講究回報,不可太過任性。不肯建立孤兒院,實在是怨不得商王。
想到這里,她也不愿再糾纏此事,便岔開了話題,與商王聊了些輕松愉快的話題。
又說了一會話,時間已過了申時,焦方進來奏報,有上大夫姜甲帶十余位朝中大夫求見商王,有要事稟報。
商王心知所謂要事是何事,但身為天子,也不好無故不理大臣,只得前去接見。
其實,姜甲還真的是有新的消息要告訴商王。
中午,東宮的事情已經被姜王后告訴了姜甲,姜甲便急忙召集親信趕到了商容家中商議。
商容之前提出要商王親自來相請,不過是鬧一下情緒,順便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罷了,其心態如同現代企業中員工找老板說“不給加薪就辭職”這種話。可如今聽說商王堅決不肯給他復官,而且連為他說項的王后都因此受到了斥責,老爺子頓時便慌了手腳。
宰相這種職位,全天下只此一個,想跳個槽都沒地方去,若是真的因為一時之氣丟了相位,恐怕自己便成了天下人心目中的天字第一號大傻冒了。
于是,老爺子也不再堅持,妝模作樣地思忖了一番,便長嘆道:“既然各位同僚都覺得朝中少不得老夫,那老夫也不愿為了這等事情負了先王和各位同僚的期許。罷了,為了保存天子的顏面,便不用再親自來府里請老夫了,只要一紙詔書,老夫就回去便是。”
姜甲等人聞言大喜,口中都連聲稱贊老宰相大度,心中卻都是恨不得咬死這眼前這個老漢,你早擺出這種態度,又哪來的這么多波折,害的大家天天殫精竭慮為你奔走。
出了商府,眾大夫一商量,事不宜遲,決定立刻便趕去王宮中向商王求一道圣旨。
商王聽完了姜甲等人的稟告,心中冷冷一笑,現在想老老實實回來了,早干嘛去了?不好意思,朕現在是真的不想搭理你了。
但面對一眾大臣,話當然不能這么說,于是,商王淡淡地道:“哦?商容想通了?愿意回來了?也好,他畢竟是三朝老臣,功勞卓著,讓他回來繼續為朝廷效力,也算是一件好事。”
姜甲等人聞言,都是大喜過望,只覺得心中的大石就此落地。
豈不知,商王停頓了一下,又續道:“只不過,朝中有朝中的規矩。商容此時已是白身,白身入朝為官,應從何職位做起啊?”說著,隨手一指一個主管官吏委派的大夫道:“你來回答朕。”
那個大夫聞言一驚,沉默了半晌,方才戰戰兢兢地答道:“回大王,應從......應從下大夫做起,三年后考核政績,方可升遷。”
商王點頭道:“不錯,倒是熟知朝廷的法度。不過朕覺得,商容勞苦功高,年齡也不小了,應當照顧一二,便從大夫做起吧,你們看如何?”
姜甲等人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大家費了這許多心思,為的可是宰相之位。大夫?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大夫?大夫在這里可值不了幾個錢。
姜甲驚叫道:“大王,萬萬不可啊。商容乃是三朝老臣,于本朝有大功,大王如此對待他,讓天下人如何看待大王?”
商王冷哼道:“祖宗成法在這里,可都是你們告訴朕的,能如何看待?朕只知道,茶冷了便要重新燒水沖泡,地上莊稼割了便要重新生長,此乃天下至理,何人能夠例外?”
姜甲聞言頓時語塞,心中大罵,大王,你這東拉西扯的貧嘴功夫,是從哪里學來的?
無奈,姜甲只得帶領眾大臣以頭搶地,連聲道:“請大王三思。”
商王卻是打了個哈欠道:“好了,就這樣吧,朕累了,你們退下吧。”
姜甲等人道:“大王不肯收回成命,我等便長跪不起。”
商王點頭道:“也好,那你們先跪著,朕先回去歇息了。焦方,晚些時候給各位大人送些吃的。各位大人,明日早朝見。”
說罷,便帶著焦方施施然離去了,留下一地一臉錯愕的朝中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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